熊秉元：七年之痒特效药问世？

　　世界人口的第一大国，经济快速成长，各种社会问题不断涌现。学者专家绞尽脑汁，各擅胜场。针对婚姻问题，某位专家建议： 结婚证书改为期限制，有效期为七年;逾期不换证，婚姻自动失效。和永浴爱河、白首偕老等相比， 这个建议当然令人侧目。根据网络上的热烈回响，毫无疑问， 这位“砖家”的地位于焉确定。然而，不以人废言， 在嘲讽讪笑之余， 七年婚约的主意， 是不是也可以引发一些有意义的思维?

　　众所周知， 波斯纳法官(Judge Richard Posner)是法经济学的领军人物， 在法学和经济学这两个学科里，都有重要的建树。《法律的经济分析》(Economic Analysis of Law)， 是他传世的经典巨作;某一章节后的习题里，他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大陆一胎化的政策，世所瞩目。如果采取生育许可证(birth permit)的方式，是否有助于纾解问题?

　　生育许可证(或育儿券)的基本概念， 是每一对新婚夫妇， 都自动配发一张许可证， 可以凭证生产一位宝宝。有些夫妇希望多子多孙， 就要设法取得额外的许可证。有些夫妻，希望膝下空虚，享受丁克族(DINK，double-income-no-kids)的人生; 刚好， 可以把配得的许可证出让。有需求、有供给， 自然会形成一个转让许可证的市场。透过自愿性的交易， 可以突破一胎化的局限; 既符合一胎化的基本目标，又能满足人们不同的偏好。一举数得， 谁曰不宜?

　　当然，连养儿育女的事，都能够用市场机制(买卖)来处理，(法律)经济学者惹人嫌恶，几乎就是咎由自取。贩婴者(baby seller)和杀婴者(baby killer)——堕胎者

　　——相去不远，几乎就是一步之遥。还好， 一胎化的政策已经解冻，波斯纳的好主意已经成为益智游戏，适合当习题作业!

　　回到结婚证书有效期七年这个点子上， 也可以试着琢磨一二。很明显的， 随着社会的开放进展，以及都会区的形成， 男女的相对关系已经迥异于过去。千百年来男耕女织、一夫一妻、劝和不劝离的搭配， 短短数十年之间，风貌已经大变。就婚姻而言， 目前至少有好几种主要形式：夫妻有子女，夫妻没有子女，单亲爸爸(妈妈)，单身贵族。由养育子女的角度， 当然有高下之别。可是，就尊重个人自主的角度，高下却不一定很明确。

　　另一方面， 和同居不结婚、闪婚、一日情等等相比， 定期婚约也未必更值得批判贬抑。七年婚约的正面意义， 至少有几点： 首先， 成熟的男女之间， 彼此先约定时间， 相处得好则继续， 不好则到期自动失效。因为先有风险控制， 在冲突时反而容易化解——毋需忍受不可知的漫长岁月， 好聚好散。其次， 对彼此的关系和自己的人生， 会有更清楚的规划。因为有阶段性的解约时点， 反而对生活会更有意识的经营。双方关系可能更为客气， 相敬如宾; 和吵吵闹闹， 勉强凑合下去的怨偶相比， 婚姻关系可能要平稳有序一些。

　　因为婚约是有限期间，大概不会生小孩。对于投资置产， 也会更为慎重; 彼此的所作所为， 都是相对谨慎小心的。一言以蔽之，婚姻有期限的最大特色， 是双方作为时， 脑海里都自动检验： 这么做的意义和效果如何!

　　当然，结婚证书有期限的做法，不仅抵触华人社会的主流价值， 也直接挑战文明社会的普世价值。即使在遥远的未来， 出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这个点子的最大好处， 可能就是提供了法学和经济学一个好的家庭作业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