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石：生命起源及其他

　　“地球上第一只草履虫是怎么产生出来的?”。

　　70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在中学生物课上看见显微镜下面那个半透明的蠕动着的原始生物草履虫时，便有了这个疑问。后来从物理化学课本里知道了浩大无边的宇宙间充满了游动着的电子、质子、中子等等基本粒子。它们相互吸引碰闯以不同数目结合，便形成了“元素周期表”里的那一百多种不同元素的原子。在“适合的物理化学条件”下，这些原子可以形成不同的分子，比如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结合成一个水分子、四个氢原子和一个碳原子结合成一个甲烷分子，等等。由于有了碳元素参加，甲烷便成为最简单的有机化合物分子。后来，氮、磷、钾、钙等元素参与了化合过程，比较复杂的有机物分子比如淀粉、蛋白质等就出现了。在许许多多同一类别的分子抱团聚集在一起后，就有了我们这个星球上的千千万万种物质。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在宇宙所具有的无数个银河系之中、在所有银河系的上亿个恒星系之中，在所有恒星系的无数亿个行星里，我们迄今为止所知道的，竟然只有我们这个太阳系里面我们这颗独一无二蔚蓝色地球才存在着这种从原子化合成分子所需要的“适合的物理化学条件”(比如适宜的温度、压力)!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们获得这数亿个分之一的机遇?是谁给了我们地球这颗行星不大不小的体积;离太阳不远不近的距离;具有不快不慢的公转与自传速度;让她的表面不止有大水覆盖、大气层包围、甚至还有地磁圈的保护!从而赐给了她生成千万种物质的可能性?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生命是怎么在地球上出现的?现代生化学家的解释是：地球早期物质的分子结构在其不断由简单向复杂、由低级向高级演变过程中，出现了一种以氨基酸为基础的双螺旋结构蛋白质分子，它们可以按照自己特定的密码自行复制，定向成长为某种细胞。于是，最原始的生命出现了。但是，这种原始生命又是什么力量推动它们进化成为海洋中、陆地上那么多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的植物、动物的?千百年来，无数生物学家研究物种的起源和演变，至今也没有找到权威的答案。

　　我的第三个问题是：“人”这个最特殊的物种，这个最高级最复杂的生命形式究竟是怎么产生的?首先，人类是地球上繁衍最快的物种。大自然赋予它超强的生殖能力，它是我们星球上唯一没有被限定发情交配期的物种。为了支持人类的繁衍，大自然还配给人类多种粮食、蔬菜、水果;多种家禽、家畜以及无数野生动植物。但尤为奇特的是只有人类获得了思维能力，即学习与创研能力;判断与改错能力。于是，人类创造了家庭、社会、国家;创造了语言文字，产生了文学美术科学;探索并利用大自然的机密，培育和驯化了众多支持自身生存需求的动植物;还探索了人类社会自身发展规律，并通过试错和改错的实践(当然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去推进社会发展。这就保证了人类得以依靠自身力量从野蛮走向文明;并通过发展科学和艺术推动人类社会迈向更加合情合理、更加美好幸福的未来。然而，人类发展的远景并未回答人类最初是如何产生的这个万古难解之谜!

　　对于上述三个问题，神学家们的推论是：宇宙具有一个“主宰意志”，比如“上帝”或“造物主”，但至今未能给出确切的证明。而科学家们即使已经追寻出宇宙的起源、构成、乃至各种基本粒子与能量存在的形态等等，也同样尚未找到生命和人类以及人类的家园地球何以能够出现的确切答案。

　　但我以为有一点可以确定：地球、生命、人类都是宇宙在其极其众多的物质碰闯、聚集、崩裂等等运动过程中，通过极其罕见的机遇而产生的。绝非上帝或造物主的产物;同时地球自身以及它所创造的一切生物包括人类，也都将遵从诞生、成长、壮大、衰老直到最终消亡的发展规律，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改变它!

　　迄今为止，我认可这样的宇宙观：宇宙是纯物质的，不存在超于宇宙之上的神灵，也没有处于宇宙之外的地狱和天堂;宇宙永远依照自身规律进行着变化发展，对于宏观宇宙与微观宇宙的许多现象和运动规律人类已经有了深度认识，但由于人类受到所处的时空限制与自身智力发展的限制，对于宇宙的终极认识可能永远也难以达到。好在，人类对于人类自身和地球家园已经有了长足的认识。

　　人们常常自问：“我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

　　总体而言，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从他(她)的娘胎来到人间，最后都化为一道青烟或一捧泥土回归自然。任何人都仅只是人世间的一个过客、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而已。它既没有灵魂也没有前世和来生!从这个角度看，人世间一切爱恨情仇，无论它是崇高的还是卑下的;人生所有的悲欢离合，无论是惊天动地的还是平淡无奇的，完全都是过眼烟云，在宇宙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但若具体到每一个人，我们就会发现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完全相同。世上每一个人都可以看成是大自然的艺术作品。大自然用了此人父母的遗传基因，塑造了他(她)的性别、肤色、相貌、体型，乃至他的“天资”、“天性”;又通过他出生的家庭、时代和地域赋予他特有的条件，奠定了他奈以生存和发展的命运基石。

　　在我即将进入88岁之际，深入审视人类生命的起源及其本质，有了不少感悟。

　　我们人类居住的这颗星球是大自然最伟大的创造。她的自然景观是如此丰富多彩、无比优美;她培育的生物种群从海洋到陆地，从植物到动物，真是千姿百态、美轮美奂;她給予人类生存发展的条件又是如此完满。人类应该无限感恩于大自然，尽力去爱护地球、保护地球。值得欣慰的是人类开始认识到近百年来自己做了许多伤害地球母亲的坏事、蠢事。已经开始以实际行动去挽回自己的错误，中美两个大国即将签署支持联合国关于减少碳排放消除地球升温危难的协议，就是一个令人鼓舞的实例。

　　人类本身也是大自然最非凡的创造。那是通过亿万年演变进化才出现的、又经过无数天灾人祸才保存下来的神奇物种!人的生命确实太珍贵了!而且每个人的生命又都仅只一次，就更加值得珍惜。

　　但是，人类懂得去尊重每个个体的生命，开始建立起一种有效保障个人权利的社会制度，仅只是近三百年的事。人类几千年来为了寻找社会健康发展的正确道路已经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可以确信的是：觉醒了的人类会共同去争取更加美好的未来。

　　我自己来人世走这一遭是多么难得。我首先感恩于生养我、培育我、关怀我的父母、师长、亲人、友人。我也应该珍惜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天，尽可能不去虚度年华。到了晚年，我还应该想得开：我的一生是一支悠扬的交响乐曲，我所经历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欢乐与苦难都是组成我生命的不可或缺的华彩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