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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回忆上海读书生活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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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日本宣布投降。重庆的生活、读社、新知三店做了新的部署,首先是把生活、读社、新知三店门市合并,称为“生活书店、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三联书店”,这是第一次以“三联”的名义在读者面前出现。同时在北平、广州、长沙设立分店。三店的出版工作保持独立发展。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中共中央派出参加政治协商会议的代表团,由延安飞抵重庆,博古同志给读社带来一批解放社的纸型和样本。读社派万国钧携带纸型东下,随后,总店亦迁回上海,很快就印出一批书在京、沪、平、穗等地发行。到一九四七年,两年多的时间内所出版或重印的书籍,较重要的有《资本论》、《唯物论与经验批判论》、普列汉诺夫的《论一元论历史观的发展》、《思想方法论》、周笕(周扬)编的《论文艺问题》(原名《马克思主义与文艺》)、高烈(博古)编译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问题》以及苏联科学院编的《近代新历史》、《殖民地附属国新历史》、《中国近代史》(范文澜著)、《中国民族解放运动史》(华岗著)、《科学历史观教程》(艾思奇、吴黎平著)、《唯物辩证法》(罗逊塔尔著)、《辩证唯物论辞典》、《西洋哲学史简编》、《中国近代史参考资料》(杨松、邓力群编)、《卡尔?马克思》、《恩格斯传》、《恩格斯论资本论》、《资本论通信集》等。

一九四六年,三店决定派更多的干部携带纸型、书籍到解放区开展工作,在当地党政领导之下,先在胶东,次在大连,以后在东北各地建立了光华书店。

一九四六年,召开政治协商会议,但国民党反动派随即撕毁了政协决议,发动全面内战。生活、读社、新知三店又处于敌人的严重迫害之下。广州兄弟图书公司在一九四六年五月被特务捣毁。在北平,国民党特务以“人民戡乱除奸团”的名义在朝华书店的门窗上张贴布告,声称“朝华”是“奸党”在北平的潜伏组织,贩卖“反动书刊”,“宣传赤化”,并在大门上贴了封条。七月十一日,读社创办人之一李公朴在昆明被国民党特务暗杀。十月四日,上海市各界举行李公朴、闻一多追悼大会。邓颖超代表周恩来宣读亲笔书写的悼词。

一九四七年春,国共和谈破裂,中共代表团被迫撤回延安,反动逆流达于顶点。六月一日,重庆三联书店经理仲秋元被逮捕。同一天武汉联营书店经理马仲扬等六人同时被捕,并搜查了书店门市部和宿舍,致使书店被迫暂时关闭。上海的环境也日益恶劣。地下党所领导的《文萃》杂志发行部“人人书报社”转移到读书出版社原来办公的地方四川北路北仁智里一五五号,被特务破获,全体工作人员被捕。读书出版社在同一弄堂内,因发觉周围有可疑的人侦察,范用前往“人人书报社”报信,被特务捕去,次日欧阳章去寻找,又被扣留,两人被中统囚禁两个多月,经多方营救,花钱由国际文化服务社韩侍桁疏通、光明书局王子澄保释出来。

一九四七年十月九日,中央社发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陶希圣“答记者问”,声称“近来出版事业颇见萧条,但坊间充斥黄色书刊及共产党宣传书刊,两者同为麻醉青年之毒物。新知书店、读书出版社刊行共匪书籍尤多”。一九四八年二月十二日国民党上海市执行委员会发出查封“共匪宣传机构”生活、读社、新知三店的密令。这样,三店不得不紧急应变,决定同时撤退。十月十七日派人到大公报馆预先订了一处广告位,到深夜十二时报纸临开印前才送去稿子。次日全上海都看到大公报上生活书店、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宣告结束迁往香港和《读书与出版》月刊休刊四条并列的启事。等特务发觉,已经人去楼空。欧阳章、欧建新进入解放区。范用、丁仙宝等留在上海。汪锡棣去南京,并秘密运去一批书籍,寄存友人朱文华在下关开的金山药房内,准备迎接解放。

一九四七年六月底,读书出版社即派倪子明、汪静波到香港筹办读书出版社分社。一九四七年九月底,黄洛峰、徐伯昕、沈静芷等先后到达香港,这时三店的领导中心,实际上已从上海转移到香港。读书出版社先后到港参加分社工作的有韦起应、石泉安、郑权(树惠)、唐雪仪(棠)等。万国钧则经常往来沪、港,联络两地工作。在香港,三家书店的党支部先后由胡绳、邵荃麟领导。

当时,读书出版社图书出版工作仍然在上海,由范用办理,但是只能秘密地进行了。为了有一隐蔽的住处,丁仙宝利用亲戚关系到公路局总局上海办事处工作,范用伪装养病住入公路局的宿舍,白天跑印刷厂,晚上关起门看校样。这时,郭大力由福建分批寄来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史》的译稿,一百几十万字,不到一年就全部由一个仅有几名排字工人的小排字房排好,打成纸型,又向印刷厂借了三百多令报纸印成书,全部装箱存入银行仓库,准备上海一解放就可取出发行。在这期间,还排了《巴黎圣母院》、《有产者》等外国文学名著。与此同时,在郑易里主持下,编出《英华大辞典》,并且发排。这部大辞典,解放后由三联书店出版。出版《英华大辞典》和外国文学名著,当时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作为二线的工作。

这里,讲讲印书的事情。读书出版社没有印刷厂,排印书刊,只能同印刷商打交道。这些印刷商当然不了解读书出版社的底细,但是生活、读书、新知三家书店是“有颜色的”,多少是知道的。他们为读社印书,固然是为了做生意,但“读书”与这些印刷商关系搞得很好,也很重要。因此,他们明知担风险也肯帮忙。特别是在上海解放前的两三年,在风声很紧的情况下,大华(王璧如一家)、合作(王良生等)、协兴(成宝林、培熙父子)、大陆(包森源)几家印刷厂一直为读书出版社排版或印装书籍。有一位陶汝良,早年参加过革命,后来开书店、办印刷厂,抗战胜利后到上海,以私人关系介绍到中国印书馆任营业主任,这个印书馆的董事长是“中统”特务头子叶秀峰。陶汝良同黄洛峰、万国钧关系甚好,在印书、“调头寸”等等方面,给了不小的帮助。说来使人难以相信,读书出版社和生活书店有几本书就是在这样一个与“中统”有关系的印刷厂排印的。一九四七年春,中共上海代表团撤退的前一天,《新华日报》徐迈进匆匆到读书出版社留下两期《群众》周刊纸型,由陶汝良介绍到明星印刷厂印了出来。不久,“中统”逮捕了明星印刷厂的老板,并且扣押陶汝良讯问。十分可贵的是,陶汝良和明星印刷厂的老板始终没有说出与读书出版社的关系。上海临解放,为给“三野”提供材料,党组织交给方学武、范用调查官僚资本的出版机构情况的任务,陶汝良也给了很大的帮助。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毛泽东同志发表了《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这个著名报告,宣告中国人民革命已到达一个伟大的转折点,蒋介石反革命势力已走向覆灭的道路。香港三家书店的同志们和全国人民一样受到极大鼓舞,在党支部的发动下,三店同志购买了大批刊登这篇重要文献的《华商报》向国内寄发,扩大影响。到了一九四八年,全国胜利在望,三家书店根据党的指示,着手全面合并办三联书店,准备把主要的人力物力转到解放区,迎接全国解放。大约在八月间的一天晚上,章汉夫到黄洛峰住处,通知他中央已来电,让黄早日到中央所在地河北平山筹备成立中央出版局,并催促加速进行三店的合并工作。当时三店合并工作,由胡绳、邵荃麟、黄洛峰、徐伯昕、沈静芷为领导核心,进行规划。一九四八年十月二十六日,三联书店总管理处成立。至此,作为革命出版机构之一的读书出版社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入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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