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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傅雷家书》的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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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前收到辽宁教育出版社新版《傅雷家书》。这本书三联书店版印过五版一百一十六万册,还不包括香港三联版。一本书如此受读者欢迎,畅销不衰,令人高兴。

大概一九八一年前后,我与楼适夷先生同去上海。旅途中闲谈,他告诉我傅雷先生情况,包括对傅聪、傅敏兄弟俩的教育培养,我很感动。

我知道傅雷是著名的翻译家,读他翻译的书,还是在抗战时期。那是在桂林,洪遒兄送我一本傅译罗曼?罗兰的《弥盖朗琪罗传》。接着我又读了傅译《约翰?克利斯朵夫》,也是罗曼?罗兰的名著。这部四卷本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是从桂林、衡阳、吉安、曲江四个地方的商务印书馆买齐全的,很不容易。读这部小说,不仅是文学上极大的享受,更重要的是,我深深受到人道主义思想的感染。

罗曼?罗兰在小说的结尾这样写道:

圣者克利斯朵夫渡过了河,他整夜在逆流中走着。

突然,早祷的钟声响了,无数的钟声一下子惊醒了。天又黎明!在黝黑的危崖后面,不可见的太阳在金色的天空升起。快要颠扑的克利斯朵夫终于达到彼岸。于是他对孩子说:

——我们终究到了!你多沉重!孩子,你究竟是谁啊?

孩子答道:

——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

它昭示人们:不屈不挠,永不气馁,方能到达彼岸。明天是属于我们的。

读这部小说,也使人产生对译者傅雷先生敬仰之心。

听了适夷先生的介绍,我对傅雷与傅聪的通信产生极大的兴趣。正如适夷先生后来所写的:“应该感谢当时的某位领导同志(石西民),在傅雷被划成‘右派’之后,仍能得到一些关顾,允许他和身在海外并同样蒙受恶名的儿子保持经常通信关系。”这才有这部可贵的家书。不久,我从傅敏那里取得家书原件。阅读之后,一种强烈的愿望,驱使我一定要把它出版介绍给广大读者,让天下做父母的做儿女的都能一读。

然而,出版傅雷家书却遇到阻力。说受书者傅聪是“叛国”,说出版这部书是提倡走白专道路。傅聪本来就是在国外学习,何来叛国?他不过是对父母在“文革”惨遭迫害致死,心存悲愤,有所表示,事出有因。至于提倡走白专道路,何谓白何谓红,谁也说不清。提倡专,有何不好?不仅现在,将来我们也还是要提倡专。专除了要具备天资,更多是靠勤奋与毅力。傅雷的教导,与傅聪的苦学苦练,在这方面做出了榜样,值得向世人介绍。

幸好,当时我得到一份胡耀邦同志关于邀请傅聪回国讲学问题的批示,指示中说:

傅聪的出走情有可原,这是一;出走后确实没有损害党和国家的行为,这是二;出走以后,仍旧怀念国家,忠于自己的艺术,治学态度很严谨,博得学生和人们的同情,这是三。这些必须充分理解和体谅。

他回来演出,教学,要完全允许他来去自由,不要歧视,不要冷淡。据说他生活并不好,应根据他的工作给予应得的报酬,并可略为优厚。应指定专人对他做点工作,要较充分体现国家对这样一个艺术家慈母心肠。

指示同时指出:出走毕竟是个污点,应有个交代。

一九八〇年傅聪回到国内,在接受记者访问时,对自己过去的出走表示内疚。这可以看作是公开场合的表态。后来种种事实表明傅聪是一个爱国者。

这样,排除了阻力,《傅雷家书》终于在一九八三年出版问世。三联书店还在北京、上海、香港举办傅雷家书手迹展,观众甚为踊跃。

除了《傅雷家书》一再重印,三联书店还出版了傅雷的《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傅译传记五种》、《与傅聪谈音乐》(董秀玉访谈记录。傅聪认为这本书最合他的心意)、《米开朗琪罗传》。其他出版社相继出版《傅雷书信集》和傅译《罗丹艺术论》、《艺术哲学》、《贝多芬传》等书。

顺便讲一讲:《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需要配图片——世界美术名作,向日本讲谈社购买,很快就寄来。说明讲谈社有完备的资料,且一索即得。这一点很值得我们的出版社学习。

一九八一年,我用自己的藏书编了一部十五卷本的《傅雷译文集》,由江奇勇同志拿到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最近,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二十卷本的《傅雷全集》。当年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译文集亏损五万元(当时币值),现今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全集,也是亏本。对于安徽、辽宁这样有眼光有魄力的出版社,作为出版工作者,我深为钦佩。

庞薰琹设计的第一版《傅雷家书》

至于《傅雷全集》书上印了“主编:范用”,实际上我丝毫未尽力,出版社让我挂个名,这一点应当说明。

范用撰写的关于《傅雷家书》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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