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哲学的人,对“哲学”一词乃至“哲”字的由来,不能没有认识。首先,古汉语中并无“哲学”一词,今日所谓的哲学,国故里曾有过许多种称谓:如“经学”、“玄学”、“理学”、“心学”、“子部”之学(子书)等。至于现代汉语哲学一词,其实是西文φιλοσοφα,philosophia,philosophy,Philosophie等字的汉译。早在明代西方传教士来华的时期,国人便接触到西方哲学。意大利耶稣会修士艾儒略(Giulio 于所著《西学凡》中便曾把西方的所谓哲学音译为“费禄琐非亚”、“斐禄所”、“斐禄之学”等。参见陈启伟陈启伟:〈哲学译名考〉,《哲学译丛》,网络版。URL:http://philosophyol.com/bbs/dispbbs.asp?boardID=27&ID=1592&page=11(17Aug2007)。至于“哲学”这个汉语译词,也非出自国人之手,而实乃19世纪70年代日本最早引介西方哲学的学者西周(的译笔。西周最初曾借用古汉语把philosophia译作“希哲”、“希贤”等词,后来才订定为“哲学”。1896年前后,通过康有为康有为、梁启超梁启超和黄遵宪黄遵宪等人的引述,日本“哲学”一译名才进一步被介绍到中国来,并逐渐在中国普及。此外,1912年京师大学堂改组为北京大学,而自创校以来一直运作的“理学门”也随即改组为“哲学门”,至1919年再改名为哲学系,参见杨立华杨立华编:《北京大学哲学系史稿》,北京:北京大学哲学系史稿编委会,2004,页3。这使得哲学得以立于学府,对“哲学”一名的普及,又提供了进一步的动力。
然而,“哲学”一词虽然是经日本转口的“舶来品”,但这不表示“哲学”的理念不能于中国文化的根源中找到根据。哲学一词虽然是新造,但哲学的“哲”却是自古以来在中国语言及文化传统中生根的。本文便正是要借着各种原始素材为“哲”字寻根,进而看看这一“哲”字对于我们了解哲学一般有何助益。
首先,古汉语中“哲”字的使用甚早甚广。单单在十三经中,“哲”字便出现了38次,而其用法几乎全都是极正面的,如“明哲”、“濬哲”、“圣哲”、“哲人”、“哲命”等语皆然。《尚书·皋陶谟》:“知人则哲”,和《尔雅》:“哲,智也”二典更是直接而正面地以“知”或“智”界定了“哲”字。总的而言,“哲”就是智慧的意思。这样地,“哲”字与西方号称“爱智之学”的philosophy于意义上便结上了初步的关联。
不过,要对“哲”字加深认识,我认为还是要进入古文字的世界中去探求。事实上,本文的撰写,主要是看了1976年年底出土的“史墙盘”中的“哲”字而引发的。“史墙盘”是近世出土的青铜器中字数最多,历史价值较高的一件器物,铭文是西周共王时期一位名墙的史官所作,内容主要颂赞文王至穆王各朝之功绩,及述说作者先世的行宜。有关的问题,学界已有许多讨论。今日我特别关注的,唯独是其中“渊哲康王”一句中的“哲”字。我之所以对“史墙盘”的“哲”字独加青眼,是因为这个“哲”字的结构,是传世众多的“哲”字中最奇特,含义最丰富的一个。此外,清末已出土,但年代晚于“史墙盘”的“大克鼎”中也有两个“哲”字,其中“天子明哲”一语中的“哲”与“史墙盘”中的“哲”字,从形态上看,也能彼此印证。不过,要了解这几个“哲”字之奇特,我们却非要通过与其他前后时期的“哲”字的比较不可。所以,还是让我们先循文字源流的角度,略述“哲”字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