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各省漕赋之疲累,官吏之亏空,商民之交困,皆由银价昂,钱价贱。向时纹银每两兑钱千,今则每两兑至千有六百,其洋钱价亦因之遽长,而银少价昂之由,由于粤东洋船鸦片烟盛行,致纹银透漏出洋,日甚一日,有去无返。此烟来自英吉利,洋人严禁其国人勿食,有犯者以炮击沉海中,而专诱他国,以耗其财,弱其人。
今则蔓延中国,横被海内,槁人形骸,蛊人心志,丧人身家,实生民以来未有之大患,其祸烈于洪水猛兽。积重难返,非雷厉风行,不足振聋发聩。
魏源:《道光洋艘征抚纪》,赵丽霞选注:《默觚——魏源集》,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版,第230页。
与其用常法而有名无实,讹诈正无了期,何如执重法而雷厉风行,吸食可以立断,吸食既断,讹诈者又安所施乎?
若恐断不易断,则目前之缴具已是明徵;若恐诛不胜诛,岂一年之限期犹难尽改,特视奉行者之果肯认真否耳。诚使中外一心,誓除此害,不惑于姑息,不视为具文,将见人人涤虑洗心,怀刑畏罪,先时虽有论死之法,届期并无处死之人,即使届期竟不能无处死之人,而此后所保全之人且不可胜计,以视养痈贻害,又孰得而孰失焉?夫《舜典》有怙终贼刑之令,《周书》有群饮拘杀之条,古圣王正惟不乐于用法,乃不能不严于立法。法之轻重,以弊之轻重为衡,故曰刑罚世轻世重,盖因时制宜,非得已也。当鸦片未盛行之时,吸食者不过害及其身,故杖徒已足蔽辜。迨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兴思及此,能无股栗?
夫财者,亿兆养命之原,自当为亿兆惜之。果皆散在内地,何妨损上益下,藏富于民。无如漏向外洋,岂宜藉寇资盗,不亟为计?
林则徐:《钱票无甚关碍宜重禁吃烟以杜弊源片》(道光十八年八月 日),《林则徐集·奏稿》中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601页。
关于这种贸易,连英国人蒙哥马利·马丁都这样写道:
“不是吗,‘奴隶贸易’比起‘鸦片贸易’来,都要算是仁慈的。我们没有毁灭非洲人的肉体,因为我们的直接利益保持他们的生命;我们没有败坏他们的品格、腐蚀他们的思想,也没有毁灭他们的灵魂。可是鸦片贩子在腐蚀、败坏和毁灭了不幸的罪人的精神存在以后,还杀害他们的肉体;每时每刻都有新的牺牲者被献于永不知饱的摩洛赫(古腓尼基人所奉祀的火神,以人做祭品。——编者注)之前,英国杀人者和中国自杀者竟相向摩洛赫的祭坛上供奉牺牲品。”
蒙哥马利·马丁《论中国的政治、商业和社会》1847年伦敦版第2卷。——编者注马克思:《鸦片贸易史》,《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14页。
1800年,输入中国的鸦片已经达到2000箱。在18世纪,东印度公司与天朝帝国之间的斗争,具有外国商人与一国海关之间的一切争执都具有的共同点,而从19世纪初起,这个斗争就具有了非常突出的独有的特征。中国皇帝(嘉庆帝——编者注)为了制止自己臣民的自杀行为,下令同时禁止外国人输入和本国人吸食这种毒品,而东印度公司却迅速地把在印度种植鸦片和向中国私卖鸦片变成自己财政系统的不可分割的部分。半野蛮人坚持道德原则,而文明人却以自私自利的原则与之对抗。一个人口几乎占人类三分之一的大帝国,不顾时势,安于现状,人为地隔绝于世并因此竭力以天朝尽善尽美的幻想自欺。这样一个帝国注定最后要在一场殊死的决斗中被打垮:在这场决斗中,陈腐世界的代表是激于道义,而最现代的社会的代表却是为了获得贱买贵卖的特权——这真是任何诗人想也不敢想的一种奇异的对联式悲歌。
马克思:《鸦片贸易史》,《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16页。
究之食鸦片者率皆游惰无志,不足重轻之辈,亦有年逾耆艾而食此者,不尽促人寿命。海内生齿日众,断无减耗户口之虞;而岁竭中国之脂膏,则不可不大为之防,早为之计。今闭关不可,徒法不行,计惟仍用旧例,准令夷商将鸦片照药材纳税,入关交行后,只准以货易货,不得用银购买。夷人纳税之费,轻于行贿,在彼亦必乐从。洋银应照纹银一体禁其出洋,有犯被获者,鸦片销毁,银两充赏。至文武员弁、士子、兵丁等,或效职从公,或储材备用,不得任令沾染恶习,致蹈废时失业之愆。惟用法过严,转致互相容隐。如有官员、士子、兵丁私食者,应请立予斥革,免其罪名,宽之正所以严之也。该管上司及保结统辖官,有知而故纵者,仍分别查议。其民间贩卖吸食者,一概勿论。
或疑弛禁于政体有关。不知觞酒衽席皆可戕生。附子、乌头非无毒性,从古未有一一禁之者。且弛禁仅属愚贱无职事之流,若官员、士子、兵丁仍不在此数,似无伤于政体;而以货易货,每年可省中原千余万金之偷漏,孰得孰失,其事瞭然。倘复瞻顾迟回,徒徇虚体,窃恐鸦片终难禁绝,必待日久民穷财匮而始转计,则已悔不可追。
许乃济:《鸦片烟例禁愈严流弊愈大应该亟请变通办理折》,齐思和整理:《黄爵滋奏疏许乃济奏议合刊》,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17—218页。
今若宽内地民人栽种罂粟之禁,则烟性平淡,既无大害,且内地之种日多,夷人之利日减。迨至无利可牟,外洋之来者自不禁而绝。特虑夺南亩之地力,荒农夫之耕作,则关系匪轻。但以臣所闻广东省情形言之,九月晚稻刈获既毕,始种罂粟,南方气暖,二三月便已开花结实,收浆后乃种早稻,初无碍于地力,而大有益于农夫。应请敕查各省旧种罂粟处,如果于早晚两季均无妨碍,亦准听民之便,庶外洋无奇可居,而夷舶之私售鸦片者久之可以渐绝,此亦转移之微权。是否可行,合并陈明请旨。谨奏。
许乃济:《鸦片烟例禁愈严流弊愈大应该亟请变通办理折》,齐思和整理:《黄爵滋奏疏许乃济奏议合刊》,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18—2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