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国民!我最亲最爱最敬佩最有血性之同胞!我等含冤受辱,忍痛被垢,于日本人之密约危险,以及朝夕企祷之山东问题,青岛归还问题,今已有由五国公管,降而为中日直接交涉之提议矣。噩耗传来,黯天无色。夫和议正开,我等所希望所庆祝者,岂不曰世界上有正义、有人道、有公理。归还青岛,取消中日密约,军事协定,以及其他不平等之条约,公理也,即正义也。背公理而逞强权,将我之土地由五国公管,侪我于战败国如德奥之列,非公理,非正义也。今又显然背弃,山东问题,由我与日本直接交涉。夫日本,虎狼也,既能以一纸空文,窃掠我二十一条之美利,则我与之交涉,简言之,是断送耳,是亡青岛耳,是亡山东耳。夫山东北扼燕晋,南拱鄂宁,当京汉、津浦两路之冲,实南北之咽喉关键。山东亡,是中国亡矣。我同胞处此大地,有此山河,岂能目睹此强暴之欺凌我、压迫我、奴隶我、牛马我,而不作万死一生之呼救乎。法之于亚鲁撤、劳连两州也,曰:“不得之,毋宁死。”朝鲜之谋独立也,曰:“不独立,毋宁死。”夫至国家存亡,土地割裂,问题吃紧之时,而其民犹不能下一大决心,作最后之愤救者,则是二十世纪之贱种,无可语于人类者矣。我同胞有不忍于奴隶牛马之痛苦,极欲奔救之者乎,则开国民大会,露天演讲,通电坚持,为今日之要着。至有甘心卖国,肆意通奸者,则最后之对付,手枪炸弹是赖矣。危机一发,幸共图之。
《北京学生界宣言》(1919年5月4日),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近代史资料编辑组编辑:《五四爱国运动资料》,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81页。
大总统令:本月四日,北京大学等校学生,纠众集会,纵火伤人一案。方事之始,曾传令京师警察厅,调派警队,妥为防护。乃未能即时制止,以致酿成纵火伤人情事。迨经警察总监吴炳湘亲往指挥,始行逮捕解散。该总监事前调度失宜,殊属疏误。所派出之警察人员,防范无方,有负职守。著即由该总监查取职名,呈候惩戒。首都重地,中外具瞻,秩序安宁,至关重要。该总监职责所在,务当督率所属,切实防弭,以保公安。倘再有借名纠众,扰乱秩序,不服弹压者,著即依法逮捕惩办,勿稍疏弛。此令。
《大总统镇压五四爱国运动的命令》(1919年5月6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史料编辑部编:《五四爱国运动档案资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183—184页。呜呼青岛!
呜呼山东的主权!
呜呼我中国未来的前途!
贪得无厌的日本人,没有一天忘记了我这地大物博的中华民国。他知道我们的同胞:
是没有人性的,
是不知耻的,
是只有五分钟爱国热心的,
是不肯为国家吃一丝一毫亏的。
所以对于中国的土地,夺了台湾,又夺大连、旅顺,现在又拼命的来夺青岛了。对于中国的主权,夺了南满的主权,又夺福建的主权,现在又拼命的来夺山东的主权了。国一天不亡,我们—天不做奴隶,日本人总不能餍足,我受日本人欺侮,还要把日本人当祖宗看待的人,我不责你是黄帝不肖的子孙,我看你有一天打入十八重地狱,任你宛转呼号,没有人理你,象朝鲜人一样。你若是有人性,我请你:
莫买日本货,亦莫卖日本货,把日本商业来往排斥个永远干净;
莫伺候日本人,问日本人要饭吃,是有血性的,饿死了亦罢,为什么甘心做奴隶!
多看看报纸,亦晓得外埠有人性的同胞,做些什么,好学个榜样。
你若是怕为国家吃一丝一毫亏,这可被日本人猜透了。咳!未必你真是无人性不知耻的国民吗? (这是中国纸)
恽代英:《呜呼青岛》(1919年5月17日),《恽代英文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80—81页。
求新机器厂司事工人与商学界一致行动,全体罢工,已志昨报。前日(6日)午后,诸工人游行街市,表示热忱。且见街上悬挂白旗横额,风雨飘摇,易于损坏,未能垂诸久远,爰特捐集巨资,在机厂街口建造铁木牌楼一座,高六丈,宽五丈,上题四大字曰“毋忘国耻”,每字三尺,其顶置五色旗及顺风机,书有“唤醒国民”四字,随风旋转,一息不停,行人过此,莫不触目惊心,诚警醒世人堪垂久远之大纪念也。
《求新机器厂工人建造“毋忘国耻”铁木牌楼,扩大救国宣传》,《申报》1919年6月8日。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编:《五四运动在上海史料选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309—310页。
淞沪护军使会同沪海道尹前日(八日)呈府院云:“万急。北京大总统、国务总理钧鉴:此次沪上风潮始由学生罢课,继由商人罢市,近且将有劳动工人同盟罢工。初因青岛外交,提倡抵制日货,后即以释放京师被捕学生,并罢斥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三人为要求条件。现在罢市业经三日,并闻内地如南京、宁波等处亦有罢市之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失此不图,将成大乱,所以永祥等昨日召集南北商会、省县两教育会切实会议开市办法。商界已允劝导开市。学界则坚持电请准将曹、陆、章三人去职,奉明令方能开市。永祥等伏查上海为东南第一商埠,全国视线所及,内地商埠无不视上海为转移。现上海学界既坚以曹、陆、章三人去职为开市条件,商界亦曾有电请求,民心向背,即时局安危,亦不敢壅于上闻,可否查照上海总商会前电所呈,准将三人一并免职,明令宣示,以表示政府委曲求全力顾大局之意,事机万迫,伏候明令遵行,谨合词电呈。卢永祥、沈宝昌。庚(八日)。”
《卢永祥等电北洋政府明令准将曹、章、陆免职》,《新闻报》1919年6月10日。彭明主编:《中国现代史资料选辑》第1册(1919—1923),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55—156页。
陈独秀先生是什么人?大家都晓得是一个“鼓吹新思想”的书生。
北京政府捕他是怎么缘故?因为他是“鼓吹新思想”的缘故。
“鼓吹新思想”的书生,北京政府何以要捕他呢?因为现在的北京政府,是顽固守旧思想的政府、卖国的政府。陈先生是一个极端反对顽固守旧思想的急先锋,并且还用文字反对政府卖国的行为。他的文字,很有价值,很能够把一般青年由朦胧里提醒觉悟起来。北京政府为了这样,卖国的举动不大方便。所以忌到这位“鼓吹新思想”的陈先生,想把“莫须有”的事随便戴在陈先生的头上,说是在他家里发见过激派的书籍印刷物。这事并不是真的。要把陈先生做个标本,来恐吓许多鼓吹新思想的一般人,不然实在陈先生乃是一个赤手空拳的书生,不是拥兵来反对政府,又不是拿炸弹手枪要暗杀政府里面那个的大老官,何以政府恨他到这样极点,要得他而后甘心?顽固守旧思想的政府,要想对“新思想”杀个下马威,一定要在这位鼓吹新思想最力的陈先生下手。我这句话不是凭空虚拟的,实在是此次北京政府捕陈先生用意的索隐。
政府一定要捕陈先生,既捕以后,还是时时刻刻在那里想法子的。何以见得呢?当陈先生初被捕时候,很有许多人代他营救,政府恐怕这样又是干得不好。一时又并没有什么罪名加他身上,乃假手一人(王克敏),说“陈已经释放,政府且派人安慰陈的家属”。这话的意思,就是拿来缓和那一般代陈先生营救的人。现在陈先生还是没有释放,并且防卫加严,也不许家属省视。正在慢慢“锻炼周纳”陈先生的罪名。似政府这等苦心孤诣的对待一个书生,也算是很难为了他。
陈先生捕了去,我们对他应该要表两种的敬意。
一,敬他是一个拼命“鼓吹新思想”的人。
二,敬他是一个很“为了主义肯吃苦”的人。
陈先生拼命“鼓吹新思想”,人人都晓得的,不消我再说。我把他很“为了主义肯吃苦”的理由说出。
当蔡鹤卿先生出京时,许多朋友也来劝陈离开,陈不但不肯走,还说道:“我脑筋惨痛己极,极盼政府早日捉我下狱处死,不欲生在此恶浊的社会。”又在第二十四号《每周评论》上说,“研究室和监狱是文化的发祥地”。据此看来,陈先生已将他“宁为了主义情愿牺牲的决心”全盘托出。因为他受了种种刺激,遂下了“牺牲的决心”,以为用“文字”来“鼓吹新思想”,还是不够觉悟多人,率性把自己的“肉体”来凑做“鼓吹新思想”的资料。
陈先生捕去已经多日,听说要交法庭,我们大家且看政府怎样吩咐检查官起诉审判官定罪就是了。
要而言之,捕去的陈先生,是一个“肉体的”陈先生,并不是“精神的”陈先生,“肉体的”陈先生可以捕得的,“精神的”陈先生是不可以捕得的。
顽固守旧思想的政府能捕得有“新思想”、“鼓吹新思想”的陈先生一个人,不能捕得许多有“新思想”、“鼓吹新思想”的人。纵使许多人都给政府捕去,那许多人的“精神”还是无恙的。
今日世界里面的国家,若是没有把“新思想”来建设改造了“新国家”,恐怕不能够立足在二十世纪!北京政府若能觉悟这个意思,快回复“无罪的”、“有新思想的”、“鼓吹新思想的”陈先生的自由来,给他自由“鼓吹新思想”,帮助中国文明的进步。咳!我说到这里,又是“对牛弹琴”咧!
李达:《陈独秀与新思想》,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1919年6月24日,第8版。署名:鹤。《李达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