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2年6月,香港变得异常繁忙,军队的运输船来往于港口之间。6月2日,“贝利斯尔”号和第九十八军团一起抵港。科林·坎贝尔和第九十八军团中尉威妥玛都在船上。此后的40年间,威妥玛和巴夏礼同中国的关系日渐密切。当时还没有人能够预见他们俩将成为英女王驻中国朝廷的大臣。两人也从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发展为一生的挚友。
6月5日,9艘运输船在“北方之星”号、“黛朵”号和“毒蛇”号的护送下驶往北方。巴夏礼在日记里写道:“最后两艘巡洋舰非常漂亮。”“看‘黛朵’号调头,押送着运输船出发,真是令人振奋的事。”看着江面上的热闹场景,巴夏礼甚至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接受凯佩尔上尉的邀请了。
6月12日,星期日,巴夏礼忙着收拾马儒翰的箱子,并一一搬放到“女王”号的甲板上。晚上,他进入船舱,“很快就在箱子上睡着了”。“女王”号将出发去战争打响的地方。璞鼎查和他的私人秘书马尔科姆少校、伍斯南博士、马儒翰和亚当·艾尔姆斯里都在船上。巴夏礼的同行者都是达官显贵,而且,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好的水手。巴夏礼在他的日记里轻描淡写地记录了这一切,他总是那么谦逊,不喜欢自我夸耀。6月14日晚,他们离开香港去澳门。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选择在夜晚起锚是极其正确的,因为他们刚好避开了暗礁,否则对船只造成的损坏将难以预测。当巴夏礼一行到达的时候,厦门已经在英国船舰的炮轰下毁于一旦,整个港口挤满了帆船。在如此鲜明的比照之下,邻接的鼓浪屿岛反而成了“一个美丽的小地方”。英国驻军曾在那里待过3年。18日,“女王”号已经在舟山群岛的怀抱中。“这里美极了,岛上覆盖着青葱翠绿的树木,与身后贫瘠的海岸相比,美得惊人。”然而,巴夏礼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欣赏自然美景,必须立刻上路。在岸上他结识了罗伯聃先生译者注:罗伯聃,宁波第一任英国领事。。21日,巴夏礼一行转乘“普如托”号去上海。上海是巴夏礼所接触的第一个完全中国化的城市。他从小生长在内陆的城镇,几乎没有见过沿海的独特美景,所以他对上海的第一印象十分深刻,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征服了。
〓〓10点钟我们在上海靠岸。的确如我以前听别人所描述的那样,上海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坐落在富饶的土地上。树木很多,又高又大。不过,她现在已经归我们所有,只是作着微弱的反抗。上海也是座富裕的城市,有很多值钱的宝藏。从上海到吴淞一共是11英里的路程,吴淞的要塞架着70把黄铜材质的大炮,已经统统被我们缴获。
上岸之后,我和马儒翰先生去找我的表姑父郭实腊,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找到他。说实话,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迷宫一般的中国城市。如果你走错一次,可能要花上数倍的时间才能走回正确的起点。我的表姑父很亲切地迎接我的到来……他的身旁都是来请愿的中国人,利用他们安静的片刻,他和我一起出城去了。明天整个城市将被清场。在攻占上海后的第四天,大家都要到吴淞去了。1842年6月22日巴夏礼日记。
晚上,在一名年轻人的陪同下,巴夏礼再次来到岸边。
〓〓陪我的中国人年龄已经不小,他的样子看起来却十分可笑,他的双眸里流露出的是极度的恐惧,他似乎觉得自己有遭遇绑架的危险。当我说他是个胆小鬼的时候,他回答说自己所有的担忧和不安都来自我。听完他的话,我大笑起来,这样却让他更加惊慌失措了。我们最后找到了上船的地方,还上船去考察了一番。1842年6月22日巴夏礼日记。
6月23日〓〓星期四
〓〓军队靠岸了,亨利爵士(译者按:璞鼎查)和他的下属一起把新的司令部移到“美杜沙”号上,然后去吴淞。另外有一批运输船也先后到达,总共74艘。和构成远征军的62艘英国巡洋舰相比,他们看起来毫不逊色。一名中国上尉和一个自称为“白色下士”的天朝人来到了“皋华丽”号的甲板上,向伯驾司令提议和平解决争端,但是那些上船来的中国人并不能代表皇帝的权威,我们拒绝与他们会谈协商。显然,中国人只是在采取惯用的拖延战术,他们真正的意图不是寻求和平,而是阻碍我们的进程。然而,中国人的策略没有奏效,远征军继续沿着扬子江向南京进发。
巴夏礼的日记现在变得生动起来。这是“番鬼”的战舰第一次出现在扬子江上,所有的事物对英国人来说都是那么新奇。正因为这是从未涉足的地方,英国的船舰也频频遇到麻烦,航行变得困难起来,船只还经常搁浅。看似从容不迫的航行,也给了小伙子更多的机会去观察和了解沿岸的人民,他的汉语能力得到提高。在吴淞,当巴夏礼想和一名帆船手谈话时,他发现自己几乎不会说他们的方言。郭实腊先生认为他所谓的进步还不尽如人意。
在对一个陌生的国度的初次体验中,有很多有趣的事物可能会分散巴夏礼的注意力。尽管英军远征的战役令人兴奋不已,他还是决定安静地坐下来工作,在甲板上学习和进行自我提高。为此,他制订了系统的学习计划:
〓〓在早餐前至少学习2小时的中文;10点到12点学习地理、历史和算术,然后休息1小时。1点到3点继续学习中文,接着上拉丁文课,到5点左右休息一下。
我不禁想到自己的中文水平那么差劲,而我想我的表姑父也注意到了。他曾经答应请亨利爵士指导我,让我在6个月之内能对中文应用自如。他也告诉过我,如果到那个时候我还不能掌握汉语,我就不应该再打搅他了。我还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怎样,但是我相信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因为我确信我需要学好中文。1842年6月27日巴夏礼日记。
虽然巴夏礼在厦门时曾经时断时续地作过学习的准备,但是要在6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精通汉语谈何容易。尽管如此,郭实腊决定让男孩迅速进入角色,尽快担任公职。巴夏礼不可能一丝不差地执行自己订下的计划,正如类似的计划那样。男孩并不能完全按自己的意志来分配时间,今天他可能被叫去抄写公文,明天他要到岸上去为补足物资储备而奔走。尽管如此,他的中文的确掌握得比原来更多、更好。他已经能非常顺利地在市场里讨价还价,没有人能比他买到更多物美价廉的牛,他成了一名了不起的军需部门的志愿者。因为巴夏礼出色的交涉能力,中国人甚至变得十分乐意为正在进攻他们的政府的军队提供军需物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一名14岁的男孩,用断断续续的中文演绎着充满说服力的话语,对于有志于成为翻译官的人来说,这是一种良好的训练。当然,他成功的“掠夺”获得了官方的嘉许和奖赏。
7月6日〓〓星期三
〓〓早上8点钟,信号指示我们(第三师)先出发,接着是第一师、第二师、第四师和第五师。当时以为今天的天气一定很糟糕,但是两个小时以后便雨过天晴。“皋华丽”号为我们带队,“维克森”号蒸汽船尾随其后。第一部分的行程结束后,我们停在河的中央,这里离岸边约9英里。两岸看不到山丘,土地很平整,很肥沃,种植了大量树木。
正午时分,“贝利斯尔”号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这艘上了年纪的船,即便是顺风航行,升起所有风帆之后每小时行进的路程也不会超过4英里,因此,她请求我们去拖着她前进。因为运输船必须跟随在领航船的后面,为了顺应“贝利斯尔”号的速度,很多船不得不降下上桅帆。“贝利斯尔”号已经升起了所有的帆,但她的速度仍然不能令人满意。于是我们只得在她身边停下。看到如此光景,金考特船长让我们继续前进,不要管他们。我们离开之后不到10分钟便发现,“贝利斯尔”号因向右舷旋转过度陷入水中约24英尺,就要搁浅了。我们当然再次回到她身边,帮助其摆脱浅滩。我们认为,在我们前面5英里的领航船也可能像“贝利斯尔”号一样搁浅,很快地下沉。每个人都对大个子船只的表现有点失望,特别是对在“皋华丽”号前领路的领航船。因为如果她也搁浅了,所有的船都必须等她,即使要花上1个星期的时间。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在晚上9点的时候帮“贝利斯尔”号摆脱了窘境,并送其到较高的水面上航行。从早上开始,一切变得非常顺畅,海面也格外平静。没有因再次发生类似的问题而耽搁整个船队的进程,我们一共行进了约30英里。
7月8日〓〓星期五
〓〓今天早上刚过9点,我们的船拖着“贝利斯尔”号航行,领航船在离我们3英里的前方。大约2点的时候,我们在福山靠岸,它的另一边是狼山。河的两岸有一些高山,被中国人称为“河的牙齿”。狼山有座很大的宝塔,还有不少寺庙,他们被围墙封堵着,1名中将和4个军团驻守在那里。福山也有很多类似的寺庙。我们靠岸后就立刻上岸。如同先前预测的那样,天空中出现了日食的景观。但只是日偏食,而非日全食。岸上有一个炮兵连,但他们都没有枪。我们没有走远,因为大家被警告说有一大批士兵正秘密地伏击在某处,继续冒险只会惹来麻烦……
这个地方处在小河的河岸上,帆船可以进入。这里没有通常意义的小镇,我们不能获得任何军需补给,只能靠船上的储备品度日。当我意外发现三只鸭子的时候,我马上展开了攻势。我很快就抓到了其中的一只,另一只则让同行的人制服了。剩下的那只逃进了水里,费了好大工夫我们才将它逮住。为了抓到它,我弄了一身的泥。在我的战利品里,还有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猫,一个制作精良的墨水瓶,一只精致的杯子,我准备把这些送给马儒翰先生。我们还在一栋房子里发现了大量武器,并将之全部销毁。一小时欢乐的探险之后,我们再次回到船上,我们所有人找到的鸡鸭加起来还不超过六只。
在充满突发事件的旅程中,日子一天天逝去。沿着扬子江,远征军缓慢地前进着。第十四天的时候,他们被警告说他们正在离两个炮兵连越来越近,炮兵连在前天曾对靠近的船只发动过进攻。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我们个个都精神振奋。每个人都盼望着这一战斗时刻快点到来,这样我们就可以一展雄风,同时我对自己作为即将迎接战役的一员而深感自豪。然而,‘朱比特’号因为其自身的原因深陷在泥土之中,‘贝利斯尔’号命令我们回去营救她。我们大失所望”。
当他们在第二天抵达炮兵连所在地时,战火的硝烟才刚刚弥漫开来,因而他们没有错过太多。他们上岸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上岸之前,我们看到一队水兵摧毁了炮兵连和他们的工事。事实上,炮兵连的规模很小。接着我们开始爬山,阳光强烈,山坡陡峭,我们爬得很艰难。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欣赏到了周边动人的美景。突然,远处传来枪声,我们通过望远镜看到“弗莱格桑”号和“美杜沙”号加入与前山(金山旁的一个岛,音译)的炮兵连的战斗……1842年7月15日巴夏礼日记。
7月16日〓〓星期六
〓〓今天十分炎热。据说昨天“弗莱格桑”号和“美杜沙”号本来安静地在前山周边巡逻,突然遭到炮兵连的袭击,对方大约拥有12支枪的火力。整个行动持续了15分钟,要不是我们最终扔出炮弹,中国人还会纠缠不休。随着炮弹的爆炸,强烈的火焰带着刺眼的光线,把中国人镇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具有威力的武器,立刻慌张地带着伤亡人员撤退。
正午12点,气温继续上升。温度计测得太阳下的温度是华氏105度,在阴凉的地方也达到95度,凉水中约为80度。的确是酷热难耐,每隔半个小时我都要到岸上去散步,顺便洗个凉水澡。这样来来回回大约有6次。马尔科姆少校和伍斯南博士今天一直在一张图纸那么大的地方上摆弄他们的银板照相机。我完全搞不懂它的使用方法:把高速抛光的不锈钢盘子在太阳下暴晒,在盘子的上面拍照,拍下的影像可以在盘子上留存几年之久!我几乎无法用言词来描述具体的过程,因为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谜。还是躺在甲板上享受海风带来的凉意吧。
第二天,我们经过前山,小岛突出湖面,被绿树覆盖着。帝王的亭子透过树丛露出顶部金色的圆球。在6英里外就可以看到岛上的金色屋顶在闪闪发光,这就是美丽的金山,而在不远处是镇江的城墙。18日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在金山附近抛锚,一大批中国式平底帆船试图从我们身边滑过。我们开火,但是帆船拒绝停航,于是“女王”号启动蒸汽发动机来追赶他们。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起来。我们攻取了防筑波,一切战斗准备都已就绪。这些平底帆船知道选择在通道里游走对他们来说更具优势,因为我们庞大的蒸汽船已经搁浅过一次了。然而,我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摆脱了困境。我们不停地开火,快到吃早餐的时候,被征服的帆船数量不断增加。在所有战利品中有一艘帆船很是独特,马尔科姆少校非常中意,将她收归麾下,并配了1名军官和10个人。接着他让这艘帆船去通知其他的帆船继续前进,随后返回金山。我主动请缨参与执行任务,对这样的事情我乐此不疲。帆船一共有300艘之多,我们一一走上他们的甲板,清点货物。大多数的帆船都是半空的或者没有运载货物的,其他的运了很多煤和盐。1842年7月18日巴夏礼日记。
第二天,7月19日,河湾里出现了另一支探险队,巴夏礼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立马穿好衣服,上了帆船,奉命去追赶不愿停航的帆船。帆船跑得很快,我们几乎不能跟上。在挨近它的时候,我们开火,然而它并没有停下来。我们只得强行登上它的甲板,割断桅杆。桅杆落到船外,它也无法再移动了。之后我们就离开了那艘帆船,顺流而下去找亨利爵士。
我们很快就见到了他们,加入大部队,不久便登上了金山。上岸后,我们看到一座很大的寺庙,里面摆放着数量众多的巨大佛像。我们围着寺庙走了几圈,可以肯定,这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场景。寺庙内有很多间房子,每一间都供着大佛,装饰精美而花哨,让人印象深刻。然后我们走进了天王殿。一切都已毁于一旦,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家具。比较值钱的只有一套桌椅,日本陶瓷制作,内部镶嵌着珍珠母。其他被毁坏的物品看起来是无法修复了。我们走出寺庙,准备爬上宝塔的顶端。这座宝塔年代久远,已经不怎么牢固。它的外部是木制的,涂上了漆,并被切割成各种奇妙的形状。在宝塔的顶上,我们眺望了远处的美景,很多小河和沟渠纵横交错着,各式帆船能够进进出出。1842年7月19日巴夏礼日记。
这次远征确定了敌军的位置。援军已经抵达镇江,营地就驻扎在一座山丘上。但是中国人仍然寄希望于用近似欺骗的谈判来拖延舰队发起进攻的时间。19日,中间人“白色下士”带来了中国使团的另一个官印,希望求和,“得到的答复是,他们清楚我们的要求,如果他们不愿意对此表示承诺,就无法进入谈判的进程”。
20日,一切准备就绪,计划在次日发动对镇江的进攻。巴夏礼这样记录:“我精神饱满地上床睡觉,对明天充满了期待。亨利爵士已经答应让我跟他一起去,但不是去参加战斗,只能在远处旁观。”
7月21日〓〓星期四
〓〓今天早上5点钟,军队开始在镇江的郊区登陆。大约7点半的时候,我和亨利爵士、马儒翰、伍斯南博士、8名海员、2名水兵一起上岸。我从未见过像军队登陆这样紧张的情景。指挥官们来回跑动,士兵们叫喊着召集他们的战友。我们挑选的观察位置离城约2英里,角度极佳,我们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在山上看士兵们组队然后进入防御工事准备发起进攻,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我们还可以看到位于城市东边的一个营地,300人驻扎在一座山头上,牢牢地堵住了通往南京的通道。因此,他们如果战败,肯定会影响到撤退。营地的后方是许多高山,峡谷十分狭窄,他们可以守卫得很好;前方是一片稻田和沼泽地,有天然屏障的保护,他们不易受到袭击。
萨尔顿勋爵的连队正准备向敌方进攻,此时中国的军队穿过稻田就进入了我们的射程范围,于是我们先于他们发起猛烈的炮轰。他们发现我们中的一些人正在包围向城市另一边撤退的道路,于是他们只得渐渐退回到山上。当敌人向四面八方逃散的时候,我们中的一些人被子弹击中了;有些人爬上他们后方的树木,然后居高临下地对逃走的敌人进行袭击。这样,敌人被分散开来,集中的进攻被瓦解了。“奥克兰”号蒸汽船正从城市的北部起锚,舍尔德将军希望找到一个突破口,然后攻占城墙,这样就能防止在城市南端的部队获得有力的进攻点。尽管“奥克兰”号发起的轰炸都十分精确,但是并不怎么奏效,部队被迫来来回回地在炮火中与敌人周旋,耗了将近两个小时都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当我们的军队受形势所迫向陡峭的地方前进时,敌人一点也没有错过这一进攻的良机,步枪子弹如暴雨般落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想象,死伤的情况很严重。西北门在同一时间遭到攻击。一条穿越了城市东西部的运河被我们的船占领了。运河离城墙约有10码的距离,这无疑成了我们的战略优势。我们对着大门发动了重火力的进攻,当然也迎来了敌人充满斗志的反击,我们有11条船受损,不得不撤退,但是很快就有新的船只加入战斗的队伍,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船队加大了开炮的火力,到处硝烟弥漫,这也很快转移了敌人的注意力。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派出的一队挖地道的士兵爬到门这边,在门的下方挖了一个洞,埋入约3袋火药,每袋都超过60磅。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点燃导火线,整扇门被炸到了空中,而当时正有一艘满载着火药的船驶到了靠门很近的地方,连带的爆炸威力之大几乎震动了城墙的基石。趁着散开的烟雾,我们的部队迅速占据这一位置,并把敌人赶下城墙。
大约1点半的时候,舍尔德将军成功地将伸缩梯摆放到城墙上,我们英勇的士兵便开始陆续爬上城墙。在他们当中,有第五十五师的库迪中尉。他爬得太快,大腿吃了一颗子弹;但他并没有因此沮丧,只是改为坐在城墙上,为大家传递步枪。这样做十分危险,他完全将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炮火之中。越来越多的士兵爬上了城墙,敌人无奈地撤回防御工事内,但他们也在顽强地抵抗着,我们不断有人被他们的子弹射中。最后我们将敌人的工事烧毁了,这种卑劣的偷袭才得以停止。敌人们勇敢而顽强地守卫着所有城门。日落之前,在攀登部队的帮助下,我们才占据了城墙的一小部分。为了这一小部分,我们牺牲了很多士兵和军官,而敌人可能只有轻微的损失,因为他们总是躲在枪眼的后面。我们一直盼望着能和敌人正面交锋,但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进攻后的第二天,巴夏礼上岸查看整座城市经历战争洗礼后的样子。很多地方还冒着火光,房屋的瓦砾四处可见。“其中有一处是当铺老板的住所,房间里装满了美丽的丝绸、精致的刺绣品、上品的漆器,还有各式各样的帽子、瓷器。真让我大开眼界。马路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物品,简直难以描述,我还看到一个上吊的人。”据说“满人中有身份的人都自杀了。当他们发现城市被占领,便下令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到大厅,然后自己躺在一堆宝物中间,点燃一把火,连同物品一起把自己活活烧死”。这座城市里有3200个满人和800个其他中国人,在营地之外有2000多个中国人。
8月3日,远征部队离开镇江继续前进。巴夏礼也有很多事情要做。7月27日,亨利爵士交给他一个“官印”,让他和当地的中国人沟通一下。在护卫的保护下,他带着郭实腊先生的信函去了。“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街道上非常脏,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臭味从装着油和烧酒的破罐子里弥漫出来,空气糟糕透了。”完成公务之后,巴夏礼在一个炮兵连吃饭,他从那里得到了一匹马,他骑着马儿在城墙的附近溜达,顺便观看一个堡垒工事是如何被炸毁的。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身后跟着一大帮调查部队的人,他们是马儒翰先生的人。原来他们误以为巴夏礼被敌人俘虏了。他后来回忆说“这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第二天他去了金山,那里的牧师和蔼可亲。29日的一整天,巴夏礼都忙着抄写30日要送出的公文,还采访了和两江总督打过交道的使者们。在他们的描述中,那些总督是如此目中无人。尽管这样的挑衅足以激起我们誓死保卫自己国家的斗志,使者们还是十分乐意先享用敌人为他们预备的丰盛晚餐。“尽管是用英式风格来烹饪的,但那些菜完全体现了中国宫廷的水准。我看到上尉先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喝光了3杯白兰地和1杯杜松子酒,看起来他还可以喝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江面上风平浪静,船舰无法借风力前行。天气变得越来越难熬,即使到了晚上,也十分闷热。有时候即使有风,也很微弱,无法提供船前进所需的动力。起锚的命令发出之后又取消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巴夏礼利用这一段逗留的时间去了位于金山的皇家书楼,马儒翰和他一起。
〓〓房子快要散架了,我们仍然冒险爬了上去。书摆放得很整齐,装在樟木的箱子里,四周还有防霉的樟脑丸。书楼里有几千册书,内容涉及各个科目。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十分精美的盘子,这显然是法国人的工艺品,是用来表达鞑靼人打败西北部落的喜悦的纪念品。盘子外面包裹着黄色的绸缎,保存十分完好。盘子上的图案大约有一平方码。书楼里也有一些中国的盘子,同样用于纪念上述胜利。看得出这些盘子是由手工精良的中国工匠制造的,但是品质显然不如法国的那些好。牧师们取出一大批书想带回去钻研,但是他们的行为没有得到站岗者的认可。译者注:巴夏礼日记,具体日期原书作者未标明。
第三师终于在8月3日启程。巴夏礼搭乘的“女王”号属于第二师,他们跟在第四师之后,并赶超了其他师。“河岸两边的景色真美,河堤被绿色的植被覆盖。”第二天早上10点的时候,他们隐约看见离南京很近的地方有一座宝塔。毫无疑问,这就是著名的琉璃塔译者注:西洋人习惯称之为南京瓷塔,实即明成祖为其母亲所建的大报恩寺琉璃塔。。他们很快扬帆快速向南京挺进。
〓〓南京是一块3.5英里的平地,周围有3座大山。城墙的一部分面对着一条约900到1000码宽的河。中国人马上摆出进攻的姿态,大约有6门炮正对着我们的军舰。这时清廷官吏拿着两江总督的官印希望进城来协商,伊里布准备施加威胁……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斗争,特别是,我们要面对满人的堡垒,堡垒很长,上面有士兵严防。
下午,两个满人官员来到我们船上,他们告诉我们这个地方有8000个满人和6000个汉人、1000个湖北士兵、1000个江西人,还有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募集到的人手。这些数字应该还是最保守的估计,看来这将是场硬战,他们人多,又有强大的防御工事为后盾。自从我们攻占镇江之后,霍乱已经在部队中传染开来,这给我们的战斗力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目前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但是此时此刻,我们却需要每一个人都上场作战。1842年8月5日巴夏礼日记。
我们占领镇江时的情景给中国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们绝不愿意相似的灾难再一次在南京城上演。广东的总督伊里布被派去参与和谈,他是一个颇有外交能力的人。但看来中国人也许并没有从他们的失败中吸取教训,完全没有作好投降的准备。8月8日,星期一,一段具有教育意义的描述出现在航海日记中:
〓〓下午,一群穿着长袍的下人宣告他们主人的到来,于是一个姓张的五品官员,伊里布的仆人,来向我们提出要求。我们主张中国人必须支付战争的赔款,他听了之后暴跳如雷,当威妥玛先生提醒他要懂得实效,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1小时之后,他便离开了。他看上去长得很不错,穿着也很得体,带了两块极好的挂表。
协商之后的试探性建议并没有使准备进攻的步伐放慢。没有任何犹豫或者顺从的迹象,表明中国人恢复了自信……巴夏礼爱好广泛,他十分热衷于扮演樵夫。他上岸去帮助砍树,以清理发射线,差一点被自己的伤痛害死。当他用一种非专业人士的手法来砍一棵树时,树正对着他所在的方位倒了下来。“我看到树要倒下了,试着想逃开,但是它将我压倒了,我深深地陷入了泥泞里,差一点闷死。但是很快就有人来帮我了,我只是腿骨有些擦伤,还有一块皮被蹭掉,都是一些皮外伤。在侦查后,将军作出一个让人欢欣鼓舞的决定,我们将在三四天后发动进攻。他们所作的准备很起作用,在12日的时候,一名五品官员向我们宣告钦差大臣即将抵达,希望安排一场会谈。下午,马儒翰、威妥玛等人与耆英的下属一起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家都极度渴望和平’。”此后几天,进一步的会议在双方的翻译官和秘书官之间举行,马儒翰宣布实现和平是肯定的。两岸都没有显示出任何敌对的迹象。
〓〓晚上我和马儒翰先生一起去散步,我们非常愉快地步行了3英里,来到城里。大多数时间我们只是沿着城墙散步。一切都很平静。很多人家在外面悬挂着红旗,他们告诉我们这些旗子是用来表示对我们的欢迎的,尽管他们问我们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我们对即将到来的和平也将信将疑。我们在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名贫穷的妇女,她快要饿死了,躺在泥地中,无法动弹。她几乎已经昏死过去,我们想,停下来照看她也是无济于事的,于是从船上拿了饼干、米和现金给她。我们在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能帮助她,天很黑,所以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来寻找,最后我们找到一个中国男人,他同意给那名妇女喝点热茶,并带她到舒适的环境去过夜。于是我们决定离开,因为出来的时候我们答应了要在早晨回去,马儒翰严格遵守任何承诺。1842年8月15日巴夏礼日记。
巴夏礼住在“约翰·古柏”号上,这是一艘运煤的空船,和他一起的还有威妥玛先生。巴夏礼每天都给马尔科姆少校抄写文件。20日,他去“女王”号送文件的复印本。在那里他十分惊讶地得知,中英两国的全权大使将在“皋华丽”号船上召开一次会议。当然,他很想参加。于是他很快地回去告诉威妥玛并为仪式的服装作准备。早饭后他们去“美杜沙”号,船正停靠在小港里,迎接钦差大臣的到来。
〓〓经过75分钟的焦急等待,插满了小旗子的船终于出现了。很快他们就被“皋华丽”号的理查德总司令迎接到了“美杜沙”号的甲板上。礼节性的客套话之后,“美杜沙”号把他们带到了“皋华丽”号上。他们有很多仆人和随从,还有很多各个官阶的清廷官员。小小的“美杜沙”号甲板上挤满了人。我被马儒翰先生正式介绍给了耆英。他认为我是一个很平常的红毛,对我没怎么在意。我想尽力和他们多交谈,但是只挤出几个词,我基本不明白耆英在讲什么,因为他有十分浓重的北方口音。耆英也好,钦差大臣伊里布也好,总督牛鉴也好,都穿得很简单。尤其是前两个人,穿得比其他人更为朴素。当时我还觉得十分难以理解,后来马儒翰先生告诉我,中国官员通常穿得很简单,因为他们总是要随时以最快的速度跟皇上出去,自然没有时间去戴佩饰。我很喜欢耆英的外貌,他的长相看起来很具男子气概,表情也很和气。但是对于钦差大臣伊里布和总督牛鉴,我却无法给出相同的评价。他们看上去有点迟钝,脾气也很暴躁,很像鸦片吸食者。可怜的伊里布健康状况不佳。舟车劳顿和应付谈判的焦虑让他看起来很不安。1842年8月20日巴夏礼日记。
巴夏礼很容易得到了上“美杜沙”号的机会,但是要去甲板上参加正式的仪式还需要一定的外交身份。他被告知没有多余的空地可以容纳他,连很多满人都不得不被排除在外。但是巴夏礼不想轻易放弃,他仍然想试一试。他在官员的面前挥舞着马儒翰先生的公文,竟然蒙混过关了。
巴夏礼欣喜若狂地来到“皋华丽”号上。在后甲板和船尾,他看到了十分壮观的场面。一大批官员聚集在那里,全部正装制服,引人注目。乐队在一旁演奏优美的乐曲。
〓〓当我来到甲板上的时候,亨利爵士和将军正在接待牛鉴和钦差,他们被引领到最后的船舱。我也跟着去了那里,并且占据了一个最佳位置,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和听到事态的进展情况。我离将军和司令很近,他们把大得可怕的鸡冠帽和羽毛交给我放好。这只是一个纯粹的访问仪式,他们没有谈论公事。司令在两间房间里准备了甜食、零食、小吃和葡萄酒。几乎每个人都品尝了我们为他们准备的精美小食。很快盘子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中国人通过消灭食物来表现他们对英国的嘉许。但是一些普通的仆人非常粗鲁,吃了很多,喝了很多,当他们的长官让他们出去的时候,他们仍然贪得无厌地抓着盘子里的食物不放。后来我们向耆英提起那些仆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听了之后也非常生气。
稍作休息之后,牛鉴和伊里布被带领去参观巡洋舰。对于船的尺寸和所拥有的枪支,他们倍感惊讶。当我们告诉他们这绝不是我们最大的船时,他们的吃惊溢于言表。之后不久他们便离开了,显然对所受的款待表示满意。他们到达和离开的时候,我们都放炮三次以示致敬。1842年8月20日巴夏礼日记。
24日,英国官方对中国专员进行回访,场所选在离开河岸不远的一所寺庙。上一次,巴夏礼的表现成功地给司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认为让巴夏礼参加所有和中国人相关的活动是十分必要的。对于任何反对他的决定的人,亨利·璞鼎查爵士会笑着告诉他们“他是我的男孩,必须跟着去”。因此,24日的早晨,巴夏礼和郭实腊一起先去寺庙打探情况,以确定回访不会出错。
8月24日
〓〓想要到寺庙去,你必须经过一条小河。上岸之后,大约走100码,穿过一条又脏又窄的街道,就到达了目的地。当我们到达的时候,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耆英、伊里布和牛鉴正在等待参加宴会。穿过两个大的庭院,就可以进入寺庙了。院子两边站着举着旗子的士兵,每一个拐角都有一些可怜的人在敲锣打鼓,发出可怕的响声。两间房间里摆着各种各样的甜食、蛋糕、水果和茶。这次充当仆人的不是上次在“皋华丽”号上看到的那批人,而是一群等级较低的官员。
专员亲切地迎接我们的到来。伊里布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比先前好多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我的表姑父(译者按:郭实腊)迫不及待地和他们交谈起来。耆英过来牵我的手,并在我的身旁坐下。我在他旁边坐了一个半小时,其间我们都很开心,他给我吃了很多甜点。
大约10点的时候,璞鼎查爵士和司令、将军在一大批军官的陪同下到达,并获得了放炮三声的礼遇。当他们走进庭院的时候,耆英出去迎接。我走到第二个庭院,恰巧看到了整个过程。首先来的是亨利爵士和司令、将军,他们肩并肩走。亨利在中间。他们都穿着帅气的制服,看起来格外精神。他们身后跟着很多官员,然后是爱尔兰皇家乐队。
宴会室里到处悬挂着图画,椅子上都放着丝绸垫子。当亨利爵士和司令、将军一起被领入宴会室时,清国人的乐队站了起来,这恐怕是我听过的最可怕的演奏。接着上场的是我们的乐队,他们优美的演奏让耆英、伊里布、牛鉴都很高兴。耆英、伊里布穿着朴素,其他的清国人的穿着却比平时更为华丽。和上一次一样,这次也是一个仪式性的访问,没有谈及任何公事。
坐了1个小时之后,大家谈得差不多了,亨利爵士起身准备离开。耆英等人陪他走到院子里,我们的乐队演奏了《上帝佑我女王》。离开的每一个人都停下来脱帽致敬,等整首曲子结束才离开。当双方的最高长官分手之后,亨利爵士、司令和将军肩并肩一起走,官员跟随在后,最后是我们的乐队,他们在护卫队的末尾演奏着优美的乐曲。此时,中国人也在拼命地敲打铜鼓,希望和我们的西洋乐器一争高下。和耆英告别后,亨利爵士一把抓住了我,让我和他一起走。
钦差们回家了,但是活动还没有结束。翻译官们有一些事情要解决,郭实腊、威妥玛、李太郭和清国人一起,而巴夏礼则独自行动。之后中国人提供了奢华的午餐。“端上来的菜色极其丰富,很多还来不及品尝一口就被端走,立刻换上新的菜。我并没有被筷子难倒,相反还顺利地夹起了任何一样我想吃的东西。我最喜欢的一道菜是鱼翅。”晚宴后,派对转移到了船上。船并没有驶向“女王”号,郭实腊建议去看看“琉璃塔”,于是在当地官员吴先生的陪同下,他们一起去了那里。那时已经是晚上8点钟了,但还不是很暗,郭实腊和巴夏礼跟在地方长官的仆人的后面走得很快,而威妥玛和李太郭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8月24日
〓〓快到塔下的时候,我跑在了最前面,于是我成了最先游览琉璃塔的英国人。过了不久,一群流氓突然将我们团团围住,然后来了一群拿着火把的衙役。当衙役发现那群人向我们这边挤过来时,他们就用点着的火把打他们。虽然我们的灯光并不强烈,但是我们看得很清楚。四周的墙绘满了各种图案,每一层都有一个很大的镀金佛像。镀金保存得很好,后来我们发现,其奥妙就在于里面掺了油,所以才可以如此完好无损。瓷看上去也很好,很白,佛像的内部也多是很好的瓷。塔里面装饰着各种各样的陶瓷。塔一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四扇窗户。整个塔是六角形的,约250英尺高。
他们和吴先生一起在附近的寺庙里吃了一顿很好的晚餐,在寺庙备好的床铺上睡了觉,第二天早上才回去。远征军离开之后,又有一批人前来参观。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截然不同,一群士兵和水手,带着凿子和斧头,用最野蛮的方式来毁坏陶瓷和模子。亨利爵士对这种毫无理由的破坏艺术的行为非常生气,他派了一个士兵驻守在那里,没有司令或将军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巴夏礼写道:“这真是丢脸的行为,这让英国人蒙羞了。”事实上一些水手和军官是运输船上的,那里的人稂莠不齐,有些人野蛮地认为破坏是庆祝胜利的一种方式。但是真正的野蛮人是太平天国的暴乱者,他们最终彻底毁掉了这座著名的瓷塔。
8月27日,传来的消息说皇帝已经同意了条约的内容,并定在29日星期一盖章缔结和约。“皋华丽”号将成为见证这一仪式的场所。8月29日中午,耆英和牛鉴率先来到甲板上,生病的伊里布来得较晚些。
8月29日
〓〓这个可怜的老人(译者按:伊里布)病得很重,他是坐在椅子里被抬上来的。璞鼎查、司令和将军都去帮忙把他抬到船舱的后部,安置到沙发上。程序进行得很快,我们不希望伊里布被累着。首先,马儒翰代表璞鼎查在条约上盖章,耆英的秘书则在另一边盖章。他们所盖的分别是璞鼎查的印章和帝国钦差大臣的印章。这一项完成之后,桌子被移到沙发旁边,耆英、伊里布和牛鉴分别签名。我根本无法分辨这些签名各自是什么,威妥玛先生告诉我,这是一种很平常的记号,清国人都使用,它们不是字母。然后亨利爵士签了名。他们在四份合约的复本上盖章、签名。每份复本包括一份英文条约和一份中文条约,用黄色的绸带绑在一起。这些程序结束之后,他们离开了后舱,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桌子边坐满了各种官员。条约签订后,中国的黄色旗和英国国旗在船的后桅升起,同时有21发皇家礼炮升空。一些满人去看,但是他们很快就吓得退了回来。此后不久,他们就离开了,看上去,双方对对方还挺满意。
这就是《南京条约》缔结的过程。它为英国在中国项目的进行提供了保护。我们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和牵制地在广东、厦门、福州、宁波和上海进行以商业为目的的活动,这无须经过行商,而可以通过任何我们喜欢的人来进行贸易。英国的领事官员可以居住在以上所列的城市里,作为中国当局和英国商人之间沟通的中介。他们永久放弃香港岛,将之划归英女王所有,作为英国停靠船只和开设店铺的港口。中国支付2100万银元赔偿金,作为对由中国官方的傲慢和不公正行径引来的远征军和被林则徐所毁坏的鸦片的赔偿。赔偿金将在3年中付清,九龙半岛和舟山将由大英帝国来管理。在整个条约中,两国政府都得到了完全的平等,“大英帝国皇帝的驻中国最高官员将与中国的高官们在首都和地方各省交往”,“不再以屈辱的请愿书”的方式,而是用“平等的沟通方式”进行交往。
《南京条约》标志着英国和中国关系的巨大变化。中国历史性地第一次正式承认他们的错误,并且用公文的形式承认自己被“番鬼”打败了。他们第一次同意直接和英国对话,将之作为与自己对等的力量看待,而不再把他们的商人看作通过广州行商来低声下气地乞求贸易的人。他们第一次一下子打开5个通商口岸,与英国乃至世界进行正式的对外通商。所有这一切都是对中国观念的巨大革命,打破了排外的旧藩篱,欧洲文明开始影响这片广阔的土地。
但是条约所达成的内容还远远不够。在初期要求更多看来不太可能,一些有远见的政治家认为,只有当英格兰获得了在北京朝廷驻使的直接代表权,一切才是真正有效的,否则《南京条约》所承诺的一切对英国有利的条款都将只是幻觉。长久以来,英国的利益能否得到保证完全取决于当地官员的喜怒哀乐。侮辱和暴怒之门又将重新打开。与首都交流的权利只会变成一纸空文,除非用刺刀来将之牢固化。除非英国人被允许进入首都,英国的代表与皇帝的大臣实现对等的交流,否则他们是不会放下他们的傲慢与偏见的。
尽管如此,《南京条约》仍然是英国与中国交往关系中的一个里程碑,即使这个国家不对外开放,至少条约使英国和其国民接触的范围大大增加了。这正是以理性为基础的关系的开始,英国需要建立更加坚实和理智的根基。值得一提的是,巴夏礼很努力地拓宽这一根基,他就是这一根基中最下面的一块基石。英国与中国的所有正式关系均开始于1842年的条约。从担任璞鼎查的翻译官开始,巴夏礼在他外交官职业生涯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幸目睹了历史事件的很多重要场景,并参与其中。在他能够和他的领导者参与这么多重要行动和实践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临时的编外人员。但是从此以后,他就出现在众多重要场景中,而且他所扮演的角色也越来越重要。
一个14岁的男孩在国家值得纪念的转折点上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一点都不夸张地说,这些事件对他的职业生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沿着长江的旅行让巴夏礼热爱自己这一特殊的工作岗位。他和战役中的最高首领们一起行动,他年轻的魅力、充满活力的性格和良好的举止为他赢得了极大的声誉。在那些日子里,他一定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魅力,他总是那样乐观、积极向上。他的职业生涯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开端。他享有了认识英国在中国租界里每一个官员的特权。在他每天接触的那批人里,日后有的人成了大臣,有的人成了将军,他从他们那里获取了应对各种事物的知识。在他离开学校之前,这个年轻人几乎没有估量过他的伙伴,他所受的真正教育是从炮舰、全权大使的会议室以及战场开始的。这些奇特的经历让这个小男孩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缺陷,因而决定通过更加努力学习来提升自己。马儒翰在“女王”号的甲板上写道:“哈里已经证明了自己。他就是那种坚持同一种好性情的男孩。他有很多金点子。”他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会面临很多绝佳的机会,而他牢牢地把握了每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