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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我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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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多少年来,我一直想写写我的外婆。写我知晓的她的不幸,也写她给我的童年留下的欢乐和蒙上的几许苦涩。

打我记事起,外婆就住在我家。在我孩提时的眼里,外婆总显得与别人家的婆婆不同。人家的婆婆都留着一双尖尖的粽子脚,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吃力而可笑。而我的矮小精瘦的外婆却有和妈妈姐姐们同样的平脚,不论走路做事都十分精神。外婆的发式也很独特。人家婆婆长长的头发都在脑后绾个髻,而外婆的头发只有齐肩长,所有头发整齐地由前额梳向脑后再分成两股用发卡交叉别于耳后,且总是光滑平整无一丝杂乱。外婆的这种发式极好地显出她的知识和教养。外婆最爱整洁,梳头时总要在肩上披一块枕巾,梳完头一根一根地捡去枕巾上的头发,再绾好扔掉。每次出门上街,她一定要换上一身干净衣褂,迈出房门时还忘不了用双手掸掸全身上下并不存在的灰尘,并牵牵衣角裤腿,抹抹头发。夏天的时候,外婆特别好看。她最爱穿一身蓝得浅浅的泡泡纱短袖衣裤,琵琶襟式样的衣服右边衣襟下总是挂着一块洁白的手帕。出门时手上准有一把做工精细、扇面上绘有花草的漂亮的小蒲扇,并且总是用右手把蒲扇斜斜地举在头上方,以遮挡夏日灼人的阳光。

听老辈人讲外婆生于四川安岳县一个开明绅士之家。她父亲受五四运动影响,思想民主,从小让女儿读书习文,稍长后又送入师范学堂。他坚持不让女儿裹脚,不但使女儿免受皮肉之苦,还使女儿像男人一样行走自如。成年后,由她姐夫牵线,嫁给了我的外公——当时遂宁师范学校一位颇有才华的青年教师。刚结婚的日子,是外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年轻而又浪漫的她常与外公一起吟诗诵词,吹拉弹唱。到她家做客的人,常能听到外公外婆在琴房里弹琴唱和的美曲佳音。然而好景不长,外婆与外公只共同生活了九年,外公在三十九岁时不幸身染伤寒,丢下身怀六甲的外婆和最大还不到十岁的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其时,外婆哭得死去活来,趴在棺材边,几欲与夫同去。但为了孩子,她活了下来。生下遗腹子后,她便东奔西走到处教书代课,加上丈夫留下的一点遗产,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四个孩子,并让他们都读书上学,成为有文化的人。听二姨讲,外婆年轻时聪颖灵慧,吃苦耐劳,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干在学校里渐渐崭露头角,不久即担任了安岳县一个小学的校长。记得我小时曾看到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外婆显得年轻干练,右手叉在腰间,两腿分开,骄矜地站在几个学生中间。这大概正是外婆在事业上春风得意之时。这张照片后来找不到了,但照片中的外婆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过这样的日子不长。不久,没有了丈夫,没有后台的外婆便被排挤贬职,原本受人恭维、热闹的家便大有门前冷落鞍马稀之感。其情其景给年幼敏感的二姨留下深深的屈辱的记忆。而我的外婆在失去丈夫,又经历了这样的起落后所感受到的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却只能和着泪水吞进肚里。在我的记忆里,从未听外婆向人提起过这些辛酸的往事。她那豁达大方的气度,让别人以为她一定是长年养尊处优,然而外婆不是。

[JP2]外婆是一九五二年来到重庆的。那年母亲生我妹妹,把外婆从老家接来。直到一九六四年离开,外婆基本上住在我家。五六十年代的人们工作忘我热情,很少顾及家庭。五口之家的操持料理就全落到了外婆身上。外婆会安排也很会持家,到如今我父母还时常念叨当年就几十块钱,也不知外婆是怎样安排的,总让一家人过得虽简朴却舒适。家里的伙食常常要变换花样,荤的、素的、干的、稀的,饭食、面食轮流吃。每到清明前后,外婆还喜欢到郊外挑些清明菜,和在面粉里烙出清香扑鼻的清明粑,让大家就着稀饭美美地吃上一顿。外婆也很节约,上顿吃剩的饭菜,第二顿加点水,煮成一锅烩饭。若在冬天,她就会絮絮地说:“这烩饭有盐有味,热热烙烙,吃了全身暖和,两个娃娃多吃点。”平时,外婆总爱买些糖果糕点放在米缸里,每星期会让我们吃上一两次。只要看到外婆面带微笑,声音柔和地到院子里叫正玩耍的我们,我就准知道外婆要给我们吃糖了,就会好一阵欢喜。但外婆绝不允许我们自己到米缸里拿糖吃,她把那叫做“偷”,说懂规矩的娃娃不做那样的事。外婆手也巧,不仅为我们缝缝补补,还自己打布壳为我和妹妹做鞋。我们的衣服都是外婆洗,家里也一直保持着窗明几净。料理完家务,外婆会戴上老花镜,眼镜的一条腿掉了,她就用线绑好,套在耳朵上,然后就坐在书桌前看书读报写信。她的信很多,信封上总是写着“刘老先生怀珍收”的字样。这种把姓、名拆开的称呼让儿时的我好奇了很久,稍年长后我才知道这是尊称。这其中一定有不少是她的学生写给她的吧。[JP]

外婆也很会带孩子。她最爱我妹妹,不仅因为妹妹长得人见人爱,还因妹妹一出生就由外婆带大。在妹妹身上外婆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爱。妹妹很小时外婆总是用碎肉熬稀饭并不厌其烦地哄她喂她吃。吃甘蔗时外婆要专为妹妹削皮,然后由中间剖开,再砍成一小节一小节盛在盘里,说这样不会磕坏了妹妹的牙齿。妹妹生病了,外婆一定要单独为她做好吃的饭菜,或到店里为她端抄手。妹妹怕吃药,外婆总是轻言细语地哄她,还从不忘了准备好吃完药后的糖,怕妹妹嘴苦。

但外婆却未像对妹妹那样对我。不知为什么她不太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如妹妹长得好看还是百姓多爱幺儿之故?总之外婆对我很严厉。吃饭时多夹了几夹菜,她会用眼睛瞪我,做错了一点小事她会声色俱厉地吵我,做事情也总是叫我而从不叫妹妹。七八岁上就让我学着扫地抹屋,再长一点要我称盐打油,洗衣做饭,还要倒马桶,端着重重的撮箕到很远的地方倒垃圾。小时候,我常常看书着迷,叫我做事时若几声不应,外婆就会狠狠地斥骂我。我读书成绩很好,家里墙上贴了不少我的奖状。但当有人指着奖状夸奖我时,外婆却总告诉别人我的成绩只有六七十分,这件事让我对外婆不满了很久。自然灾害那年,外婆总是护着妹妹,我常常吃不饱,趁外婆外出时我偷偷舀锅里的冷稀饭或拿外婆放在米缸里的糖吃。如此几次后被外婆察觉并告知我的父母,我父亲为此还与外婆发生了争执。虽然邻人们都为我鸣不平,说外婆偏爱,但除了小时的不满,懂事后我再未怨过外婆。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对人生的体味,我倒更加深了对外婆的思念和感激。正由于外婆对我的严格要求,才使我获益匪浅,养成了忍让、克己、吃苦耐劳和善解人意的品格,成年后才能经受住人生的艰难困苦,在逆境中奋起。

住在我家的后一段时期,外婆担任了地段居委会主任。段上的居民很少有不知道这位能干的苏婆婆的。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当地还有不少老人提到她。那时常有街道办事处主任或户籍来我家找外婆商量事情。这时的外婆便显出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充满了矜持与自信。更多的时候外婆是到地段开会。听人们说她常在大小会议上讲话,讲起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在我的记忆中外婆的声音朗朗,且伶牙俐齿。记得四五岁时,我家住在长江边一所小学临江的吊脚楼上,屋外的走廊正对江面。夏日的夜晚,祖孙三人端了小凳,坐在走廊上,数着满天星星,望着点点渔火,看着悠悠逝去的江水。这时外婆便会给我们讲牛郎织女,讲白蛇许仙。她还很会打谜语,至今我还记得外婆打的谜语:“四四方方一座城,城里死了人;城外来哭丧,哭死不开门。”五六十年代,居民代表都是家庭妇女,有文化的很少,能说会写的外婆当然地成为她们中的佼佼者,在地段有很高的威信。谁家有事都爱来找外婆。有请她代写各种文书的,有来申请困难补助的,还有来评说家长里短的……总之,好事坏事都找她,她对有的人和颜悦色,对有的人又声色俱厉。已略知世事的我,觉得虽有不少人喜欢她,但也有不少人怕她甚至恨她,她后来的不幸大约有一部分也缘由于此吧。

十四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令我终身难忘的也是改变外婆后半生命运的大事。那是一九六四年,当时我父亲远在綦江工作,母亲在近郊上班,一周才回家一次,家里就我们祖孙三人。大约是那年冬天吧,一向精干的外婆忽然卧床不起,一躺就是二十多天。她的脸尖了下去,眼睛总不敢正面望人,像在躲避什么。她咳嗽、吐痰,床前总是放着一个盛满炭灰的破脸盆。还说肚子里有包块疼。后来我想外婆一定是年轻时丧夫育子怄了不少气,埋下了痛气的病根。那时只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阴云罩住了我们一向祥和的家。我变得更加懂事,为外婆熬药端水,倒痰洗盆。终于有一天我听人说外婆被开了斗争会,被那个来请她当居委会主任的街道办事处主任和被那些曾求她办事的人狠狠地批斗了。他们说她是狗地主,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阶级敌人。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有一天我在外婆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一块巴掌大的纸条,上面写着“我的成分是地主”,笔迹是外婆的。我吓呆了,在那样的年代,十四岁的我已知道这张纸条将带来的可怕后果。我一直只知道外婆在旧社会是个教师、自由职业者,怎么忽然间变成了地主?再后来我知道了一些事情真相。我的外公在世时攒钱买了些地,家里收有几担谷,土改时外婆的成分被定为小土地出租。“四清”运动中,外婆主动作了“交代”,结果人家逼她承认是地主。斗她最狠的便是那个以前最依靠她的街道主任。那人也是地主出身,与外婆还是同乡。为了表现自己的积极,保住自己的地位,便昧着良心将外婆上纲上线地批斗。外婆受不了这样的斗争,终于病倒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外婆悄悄地离开了我们家。母亲告诉我们外婆回老家去了,这以后我便不大知道外婆的消息了。外婆的来信母亲从不让我们看,也再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外婆。后来大家也就讳莫如深,再不提起这个敏感而令人伤心的话题。我记得当时我家二楼住着一位老婆婆不仅是地主成分,其夫解放初期还被镇压,但这位老婆婆因一直待在家里反倒相安无事,而我的外婆出来为大家服务,反而害了自己,命运往往就这样捉弄人。

一九七一年我和妹妹在乡下当知青时,母亲的一封来信中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提到了外婆。信中说外婆很想我们,特别想妹妹,要妹妹写封信去。妹妹始终未回信,我不忍心让外婆失望,便去了一封信。其中一段内容我至今记忆犹新。我说:外婆今年应是七十一岁吧。记得六一年那年夏天我和外婆在小院里纳凉,我问外婆有多大了,外婆说她一九〇〇年生,今年六十一岁了。我说我是一九五〇年生的,外婆整整大我五十岁。外婆的回信说她也记起了这段往事,说她很想念我们,很想念在重庆与我们共同生活的时光。可惜那封信因年久丢失,以后再未见到外婆的字迹。前年我偶然见到外婆写给她姐姐的几封信,才知道外婆回乡后日子过得很苦。她与大舅生活在一起。大舅被打成右派下放农村,四十多岁了仍孑然一身。外婆拖着病体为大舅料理家务,还费不少心血为大舅找农妇组织家庭。

[TPT4.TIF;%100%100,BP#][TS(][HT5”K][HJ1mm]与外婆在一起

(前排姐妹俩,中排右起父亲、外婆、姨父,后排右起母亲、二姨,摄于一九五六年)[KH-*2][HJ][TS)]

此时的外婆更加勤劳节俭,有病也舍不得花钱上医院。肚里的包块更多、更疼。她既无钱又不愿丢下大舅到城里治病,也不愿拖累她的其他子女,很少写信谈她的凄凉晚景。我母亲的婶婶曾到老家看她,回来后直流泪叹息说不知嫂嫂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去年我们曾回过安岳老家,听到了更多关于外婆的情况。乡亲们都说外婆是个书书气气、满肚子学问的人。她对人温文有礼,说话时笑嘻嘻的,细声细气。她回乡后仍然顽强地与命运抗争着,不仅料理家务,六十多岁了,还学会了喂猪种菜拾柴。她喂猪时总是仔细地将猪草洗净,再剁得细细的。人们常见她提着一个篮子到田间地头捡拾狗粪,并用狗粪种出了大大的南瓜。村上的头头们为此说她是改造好了的地主。她仍然保持着爱整洁的习惯,缀满补丁的衣服依然洗得干干净净。变着花样做饭吃的习惯也未改。[JP2]吃红苕期间,她会烧红苕、煮红苕,还把红苕切成一片一片掺水煮好,再放盐撒葱花做成一锅香香的苕汤。后来有一天外婆被一个自诩为革命者的人打了一记耳光并推倒在地。从此后一向刚强自尊的外婆便倒在了床上。心灵的创伤和肉体的苦痛无情地折磨着这位可怜的老人,临终前她已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她的身上长了褥疮,大小便失禁。此时大舅还被派在水库打石头,孤苦伶仃的外婆躺在床上,只有一个远亲老婆婆守在她身边。外婆让她为自己擦身、梳头、换上干净衣裤后便凄凉地离开了人世,到死也未再见到她亲手带大的外孙们。[JP]

外婆七十四岁时带着一身病痛,带着屈辱与不平,带着对亲人的无尽思念离开了人间。外婆的母亲、姐姐都是高寿,都在九十六岁时去世。若非命运多舛,刚强的外婆是能够活到今天的。这个中年丧夫,桃李满天下,辛苦操劳一生,解放后还在地段为群众办事的知识妇女,晚景如此凄凉,想起来实在令人伤痛万分。我可怜可敬的外婆,如若您能活到今天,看到改革开放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巨大变化,得到人们对您的公允评价和您应该受到的尊敬,看到您已成家立业的众多子孙并和我们一起共享天伦之乐,那该是多么令人欣慰。然而,外婆再也不会有这一天了……

唯愿外婆的在天之灵能知晓这一切,愿外婆的灵魂安息。

[JY][HTK]一九九五年初稿

[JY]一九九八年改定

[LM]

[HTH]附录一:[HTBS]

重庆罗汉寺诗僧洪禅法师《读〈我的外婆〉书后》[HT5BS][JP]

文思情真意切,感染力强。从家庭细节娓娓道来,便巧妙地折射出“时代逆转”的悲凉。而遣词造句之间,却又含情脉脉,怨而不忿。似乎不是谴责历史,而是旧梦重温。

与其说这是“芸芸众生”无可奈何的矛盾情绪,倒不如说它是书香门第、名媛风范的一次自我省视。

读文章时,仿佛看见一个乘风破浪的坚强女性,在茫茫人海中前进。她既成熟,又善良。无论是报国、事亲、相夫、教子,都尽情地释放出爱的能量。尤其对新生代的成长,更倾注了三春之晖的无限辛劳。

作者的意图,像是要把炎黄子孙的传统美德继承下去,并世代相传。从而把那失落了的精神财富重新拾捡起来,发扬光大。

(听说:旧时代的女孩缠脚,是从六七周岁开始,十二三岁定型。这不仅是“皮肉之苦”,还有“刻骨”之痛。以足掌不扭曲,则不能成三寸金莲也。)

[JY][HTK]1998.12.28.灯下洪禅未是草

[LM][HJ2.4mm]

[HTH]附录二:[HTBS]

表妹小兵的信

旬姐:你好!

初冬的夜是凄清的。我在灯下读旬姐的《我的外婆》,音响中一段音乐缓缓流出,那是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正在播放。琴声轻吟低回,如泣如诉。我亲爱的外婆就从这哀婉的乐声中向我走来。

旬姐用工笔画似的手笔细腻地刻画了秀丽、书气、爱好的外婆,一个聪慧、能干的女性。旬姐的文章记述了外婆年轻刚结婚时的快乐生活到中年丧夫,从校长的职位到被排挤贬职,再从外婆在旬姐儿时的家度过的平和的时光,直至孤独回乡凄凉地离开这个人世。先扬后抑,起伏跌宕。我的心也随之一会儿在快乐的高处,一会儿又跌至痛苦的深谷。我听到外婆的灵魂在怎样痛苦地呻吟,又在与命运作怎样的抗争。现实就是这样把美好的东西一片一片地撕给人看吗?泪水迷蒙了双眼,心在淌血。

外婆留给我的只有一张我五岁时在中江和她的合影。照片中的外婆是那样的平和、安详,丝毫看不出生活的波折。而我如今连外婆的声音都记不得了。多么羡慕旬姐的童年有外婆相伴。在夏夜的星空下听外婆讲牛郎织女,病中有外婆温柔的抚慰……这都是我幻想过多少次的。就连那些许苦涩,不也是橄榄绿的回味吗?没有外婆相伴的童年是残缺的,但今天读了旬姐的文章不再有这种感觉。外婆的音容笑貌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底。感谢旬姐,你的文章圆了我童年的梦。

外婆,你的子孙感谢你带给他们的生命。更感激你遗传给他们的品质:善良和宽容。我时常从大孃的坚强,母亲的温柔,旬姐的外柔内刚、秀外慧中里看到你的影子。旬姐文中那份感情的把持,也是因着你的遗传么?蓦然回首,见元元天真的笑脸,我知道,外婆的纯善早就在他的心里播下了种子。

院里的风很大,掀起那些细小的沙砾。那些沙砾在狂风中舞动后又重归平息,我的心也重变得平静。生命,本应是一首无怨无憾的歌。如果外婆在天有灵,看到他的子嗣们生活在一个关爱互助的大家庭里,该是怎样的欣慰。我想,外婆伴着外公是安息在开满鲜花的温柔之乡的。

旬姐,我喜欢你的文笔,那样平和,又那样一次一次打动我的心。你文中表现的对真、善、美的追求不也是我们共同追求的吗?现代人干涸的心河是多么需要爱的浇注。我也是喜欢你的。喜欢你完美的品性,喜欢你出世的思想、入世的生活。你说一直想有一两个知己,并希望这知己一定是女友,我也深有同感。我觉得,我们虽远隔千里,心却越来越近了。寒冷的冬夜感到亲情、朋友的温暖,是怎样的欣悦!

稿子打好,随信寄来。等你校正后,再重邮。本来给你介绍了一本书《美国来的妻子》,一看是一九九六年出版的,可能没有再版,叫李里不要去找了。

祝全家好!

[JY][HTK]小兵 1998.12.5[HTBS]

[LM]

[HJ3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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