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方志是中國特有的文化遺産,是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它以一地一志爲基本單位,縱則成歷時的年鑒式纍積,横則成共時的區域式聯合,構成一幅幅廣闊的歷史畫卷,彌補了國史記載時間與空間之不足。在“體國經野”的中國傳統社會中,方志以其繁多的種類、豐富的數量構成了古典文獻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在現代學術視野中,方志則是考古學、史學、語言學、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民族學、天文學和地理學等等诸多學科的重要參考資料,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方志流傳十分廣泛,目前,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圖書館都有不同程度的收藏。作爲海外重要的中國文獻收藏機構之一,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所藏的中國地方志一直讓人稱道不已。2011年1月至12月,我在哈佛燕京圖書館訪問一年,得以了解這裏對中國舊方志的豐富收藏,并有幸獲得館長鄭炯文先生的信任,承擔起這樣一項工作:爲該館珍藏的方志編纂一部目録。而這本《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國舊方志目録》按:本書所收録的方志以行政區劃分類,範圍包括一統志、通志、府志、州志、廳志、縣志、鄉土志、里鎮志、衛志、所志、關志、島嶼志,以及一些具有志書體例和内容的方志初稿、採訪册、調查記等,山、水、寺廟、名勝等志不予收録。,正是這項工作告一段落的一個報告。它是以哈佛燕京圖書館編目系統中1949年以前編纂出版的中國舊方志書目記録爲基礎,加以整理編輯而成的。目的就是爲了更全面地呈現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國舊方志的整體風貌,使讀者更方便快捷地使用中國方志。
一、方志收藏現狀
自1949年以來,大陸、臺灣和香港地區,以及日本、歐洲、美國都有中國舊方志目録的出版。以目前的資料統計在對現存方志數量的數據統計中,參考了一系列的方志目録,主要有《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録》、《中國地方志總目提要》、《北京圖書館普通古籍總目·地方志門》、《上海圖書館地方志目録》、《南京大學圖書館藏地方志目録》、《中國科學院圖書館館藏地方志目録》、《中華民國台灣地區公藏方志目録》、《中國地方志目録》(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藏書)、《日本主要圖書館、研究所藏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録》、《中國地方志流播日本研究》、《歐洲圖書館藏中國方志目録》、《英國各圖書館所藏中國地方志總目録》、《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中國方志目録》、《芝加哥大學遠東圖書館藏中文地方志目録》等等,行文方便,不一一標注。,中國舊方志今存於世者約九千種。從可查的各種目録中,我們得到如下的幾組數據:
表一:存世的中國舊方志數量
現存方志總量
近9000種
宋代以前
3種
宋代
28種
元代
9種
明代
942種
清代
6000餘種
民國
1100餘種
表二:方志收藏情況
中國大陸地區
公共圖書館
研究型圖書館
國家圖書館:6000餘種(含膠捲)
上海圖書館:5400餘種(含膠捲)
南京圖書館:4000餘種
中國科學院:4200餘種(含膠捲)
北京大學:4000餘種
南京大學:3600餘種
臺灣地區(包括臺北故宫博物院、臺灣大學圖書館、中研院史語所傅斯年圖書館等十二家收藏機構)
4530種
香港地區
1700餘種(多影印本和膠捲)
日本(包括五十三家圖書館與文庫收藏機構)
4000餘種
歐洲
2500餘種
美國
國會圖書館:3200餘種
哈佛燕京圖書館:?(詳見下文)
芝加哥大學遠東圖書館:1700餘種
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圖書館:1650餘種
耶魯大學東亞圖書館:1400餘種
二、哈佛燕京圖書館館藏方志概述
哈佛燕京圖書館的方志收藏一直爲人所稱道,目前可以查到的各種數據,其資料主要來源于第二任館長吴文津先生在《漢學研究》第03卷第2期上發表的《哈佛燕京圖書館中國方志及其他有關資料存藏現況》一文吴文詳見《漢學研究》第03卷第2期(總第06期),方志學國際研討會論文專號第1册,第369—378頁,1985年12月。,文中對哈佛燕京所藏的方志進行了全面的分析與對比,吴先生的統計數據是三千八百五十八種(原本方志三千二百四十一種,膠捲及複製本六百十七種),最早的是[正德]《姑蘇志》,1506年刊本,最新的《臺南市志》,1978年出版。數量在歐美地區排名第二位,僅次於美國國會圖書館。具體數據如下:
表三:吴文津先生1985年統計數據
時代
總量
原本
複印
膠捲
宋代
38
0
34
4
元代
19
0
12
7
明代
579
61
107
411
清代
2483
2473
0
10
民國
739
737
0
2
總計
3858
吴先生的數據統計時間是在1985年,是對館藏全部方志的統計按:時代久遠,吴先生當年所做統計的依據是卡片目録還是核對原書今已不可考證,歷史原因,今天實際館藏已略有變化。,其中包括了1949年之後的影印本、整理本古舊方志與新修的方志。爲了更清晰地展示原貌,我們這次的整理,在時間與形式上都有所限制,僅收録1949年以前編纂出版的舊方志,按照舊方志的存在形式分爲三種:原本方志、縮微方志、影印方志。詳見下表:
表四:2011年哈佛燕京圖書館的方志收藏統計
存在形式
定義
種數
原本方志
館藏原書,1949年之前出版
2922種(善本764種),30230册
明代
32種
清代
2305種(順治至乾隆732種)
民國
585種
縮微方志
無紙本,僅以膠捲形式存在(不包括以館藏紙本方志拍攝的膠捲)
441種
宋代
5種
元代
3種
明代
376種
清代
45種
民國
12種
大型影印方志叢書
1949年以來影印出版的大型方志叢書(不包括綜合性叢書中的方志、單行本影印方志、整理本舊方志)
4521種(此數字仍在不斷增加中)
表五:原本方志以行政區劃統計
一統志
4
省份
總量
省志
府(州、廳)志
縣志
鄉鎮志
其他
河北省
279
9
44
218
8
0
山東省
275
5
44
208
17
1
山西省
239
5
39
192
1
2
續表
省份
總量
省志
府(州、廳)志
縣志
鄉鎮志
其他
河南省
224
8
33
182
0
1
江蘇省
210
3
43
120
40
4
四川省
209
5
34
166
4
0
浙江省
208
4
37
151
16
0
陝西省
177
5
43
119
9
1
江西省
126
4
25
97
0
0
湖北省
122
5
28
87
1
1
廣東省
113
4
24
79
6
0
湖南省
99
4
19
72
4
0
安徽省
94
6
19
68
1
0
福建省
75
6
16
51
2
0
雲南省
53
8
19
24
0
2
廣西壯族自治區
50
3
19
28
0
0
甘肅省
49
2
14
33
0
0
上海市
47
0
8
27
11
1
重慶市
41
0
10
31
0
0
遼寧省
37
7
2
26
2
0
北京市
32
0
14
17
1
0
貴州省
22
3
11
7
0
1
吉林省
18
4
1
10
3
0
臺灣省
17
3
9
5
0
0
天津市
16
0
6
9
0
1
海南省
16
4
3
9
0
0
内蒙古自治區
16
3
5
6
1
1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
16
15
1
0
0
0
黑龍江省
14
1
1
10
1
1
西藏自治區
10
10
0
0
0
0
續表
省份
總量
省志
府(州、廳)志
縣志
鄉鎮志
其他
寧夏回族自治區
9
2
4
3
0
0
青海省
3
1
2
0
0
0
澳門
2
0
2
0
0
0
總計
2922
139
579
2055
128
17
在此次的統計中,我們按照傳統的相對狹義的方志定義來選擇,以行政區劃來劃分,未收録山、水、寺廟、名勝等志。但依然可以看到,哈佛燕京圖書館的方志收藏,無論是種類、數量還是存在形式都是相當豐富的。僅以原本方志來看,範圍涵蓋全國,其中河北、山東、山西、河南、江蘇、四川、浙江等省較多。大到通志府志,小至縣志鄉鎮志,均有收録,且以最基礎的縣志爲最多。
三、館藏方志特色
從以上各種數據中可以看到,哈佛燕京的方志收藏數量非常可觀,在海外的方志收藏中佔據重要地位。不僅如此,在收藏的品質上也有可圈可點之處(僅以原本方志統計)。
從版本價值而論,館藏有明代刻本32部,爲全美之首。在清代的方志中,有732種是乾隆六十年(1795)之前的善本,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對這些善本方志價值的揭示,哈佛燕京圖書館已請專家撰述提要,稍後即出版面世,此不贅言。在這些刻本中,有不少是稀見之本。其中[嘉靖]《吴江縣志》、[嘉靖]《廣西通志》,在中國國内各存2部,而[萬曆]《潞城縣志》、[崇禎]《江陰縣志》則是存世的孤本。 其他如[萬曆]《昆山縣志》、[萬曆]《武定州志》、[萬曆]《華陰縣志》、[崇禎]《乾州志》、[雍正]《太原縣志》等也都很罕見。[萬曆]《潞城縣志》、[萬曆]《武定州志》、[崇禎]《乾州志》、[崇禎]《江陰縣志》已經影印出版,詳見《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彙刊》第十四、十五册。有的方志中還有名家批點,如[康熙]《常熟縣志》,即爲清末帝師翁同龢所藏,第一册封面上有翁同龢手書書名,卷中亦多有批校與按語,爲罕見之本。沈津先生有專文論述,《翁同龢批校本〈常熟縣志〉》,詳見《書叢老蠹魚》,沈津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8—25頁。
從資料價值而言,哈佛燕京收藏的方志中,絶大多數是縣志與鄉鎮志,這些最原始的資料,對學術研究有很大的幫助。方志的編纂過程,是資料由下而上的搜集整理過程。從微觀史學的立場來看,越是區域單位小的方志,歷史的真實性與整體性就會越強,可以認識更爲底層的社會原生態,史料價值也就越高。縣志、鄉鎮志作爲較小區域單位的方志,許多詳細内容爲州府志乘所未備,有拾遺補闕的作用,更具有獨特的史料價值。
民國方志的收藏也很有價值。民國是中國封建帝制進入憲政的時期,此前的志書體例,從内容到形式都已經不再適應新的時代。因此,對志書的編寫進行創新變革非常必要。國民政府曾三次頒發修志法規,對修志的機構、内容、綱目、編修方法、審核辦法,以及文字表述、印刷等進行詳細規定。在編寫内容上力求詳實, 注重實用,分類科學,反映當地自然與社會各方面狀況全貌,社會經濟部分的比重大大增加,并逐漸成爲方志的主幹内容。此外,在形式上也發生了變化,隨着科技的發展,廣泛運用了測繪、印刷、攝影、統計等現代技術。現存民國方志有1100餘種,哈佛燕京收藏有585部民國原版方志,爲民國方志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資料保證。以山東一省爲例,[民國]《牟平縣志》“實業志”一門,記載了清末維新以來的實業機關、團體和實業種類,有農業、工業、商業、漁業、鹽業、航業、林業、蠶業、牧業、礦業等地方産業,還記述了此地的自然條件、物産、農業産量及産品價格,農村各階層的人口比例和經濟收入等等。[民國]《膠澳志》中有青島及其附近周年雨計分配略圖,青島周年有霧日數、有雨日數及雨量變差圖,青島周年氣象變差圖等現代科學的圖表,這在古代方志中是不可見到的。再如[民國]《霑化縣志》,前有出版説明,附纂修人員畢業學校、照片等,頗具民國方志特色。
僞滿洲國時期的方志也較有特點。僞滿洲國的産生和存在是中國現代史上的重要事件,爲了穩定秩序,維持統治,僞滿政府開始推動各地編修方志。作爲僞滿時期的重要文獻之一,這些方志具有相當重要的史料價值和研究價值。由於受到殖民政策的影響,出於服務僞滿政府統治的需要,當時東北方志均是站在日僞的立場上進行編修,從體例到内容都帶有鮮明的殖民烙印。在方志的編寫中,也有日本官員參與其中。哈佛燕京所藏的《海龍縣志》前有參事官荻原四郎的照片,《阜新縣志》前有阜新縣參事官阿部虎男的照片。僞滿政權在東北地區強制推行日語教育,灌輸日本文化。受此影響,日文詞彙和日文資料比較普遍地出現在此時的方志中,對當時在東北的日本企業與日本商人也都有很多記載。現存僞滿時期東北三省編修的地方志總數約50種,哈佛燕京共收藏14部,數量雖不算絶對多,但管中窺豹,亦可見一斑,能爲中國近現代史諸領域的研究提供豐富素材。
四、方志收藏歷史
以不同的存在形式而分,哈佛燕京的方志收藏主要分爲三個階段。這一部收藏史,既反映了方志外在形式的變化,也映照了時代的發展變遷。
1.紙本方志的收藏
1928年,哈佛燕京學社成立,與此同時,有了哈佛燕京圖書館的前身——漢和圖書館。
1930年起,漢和圖書館便開始收集中國方志。哈佛燕京圖書館在1930年之前是否收有方志不得而知,但開始大規模收集中國方志,始於1930年。在這一年的11月15日,裘開明館長開始打算購買方志,補充館藏。詳見《裘開明年譜》1930年11月15日所收裘開明信函,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三十年代的中國大陸,社會動蕩,戰亂頻仍,大量的古籍藏書散出,方志作爲研究中國的第一手資料,成爲當時各國、各研究機構的熱門之選。1935年,裘開明館長撰寫題爲《哈佛圖書館的中國地方志》(“Chinese Local Histories in the Harvard”)的報告報告詳見《裘開明年譜》1935年的記録。,論述了中國地方志的特點及重要性,要求增加用於購買這類文獻的經費。報告得到哈佛燕京學社圖書館委員會的通過,此後的一個時期,哈佛燕京通過各種途徑,包括向國内古舊書店直接徵集購買,或委托國内圖書館、國内學者代購等方式,大量購買方志,一時之間,方志爲之紙貴。《書林逸話》中曾有記載:“哈佛燕京等處,凡方志書只要爲其目録所無者,任何高價,均必購置。”謝興堯《書林逸話》,見《堪隱齋隨筆》,遼寧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8—29頁。可見當日收購之迫切。因此,原本方志收藏數量飛速增長,在裘開明館長每年的館長年度報告詳見《裘開明年譜》中收録的各年度館長工作報告。中,我們得到了如下的數據:
表六:哈佛燕京圖書館藏方志年度報告表統计
年份
1935
1936
1937
1938
1939
1940
1941
1942
1943
1946
1947
1948
1949
種類
678
902
974
1300
1924
2301
2571
2622
2628
2692
2806
2837
2869
從表格中每年遞增的數量可以看出,方志收藏在三十年代後期飛速增長,到1949年,已經達到2869種,與今日的2922種收藏相差無多。在1949年之後,主要因爲政治因素的影響,原本方志的收藏漸趨緩慢,所增甚少。
哈佛燕京對方志收藏的理念是藏以致用,將方志作爲爲各個學科提供資料的源泉,不拘時代,廣泛收藏。這一理念,我們從裘開明館長與當時的哈佛燕京學社社長葉理綏的通信中可以看到。1936年3月20日,裘開明向葉理綏提交1935—1936學年度漢和圖書館財務報告和1936—1937學年度漢和圖書館預算計劃,他認爲地方志對很多分支學科的研究都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這類著作包括中國各個地區的地形、歷史、歷史地理和人物傳記、考古、經濟,以及重要的統計資料。1938年2月18日,葉理綏在給裘開明的信中也表明自己的觀點:“我們不僅對善本方志感興趣,而且對一般的方志也感興趣,這樣每個省都能通過地方歷史的形式展現出來……不要太熱衷於買珍本,要知道我們需要的是一個運作的圖書館。”裘開明與葉理綏的通信詳見《裘開明年譜》1936與1938年記録。這一採訪理念,一直貫徹到今天。
2.縮微方志的收藏
1949年之後,隨着新中國的成立,政府對古籍的市場流通進行了限制,哈佛燕京的館藏紙本方志數量增長緩慢,開始轉向縮微膠捲的收藏。最早的膠捲方志來自美國的國會圖書館,這里曾經暫存了一批因躲避戰亂而轉運至此的國立北平圖書館的善本(現存臺北故宫博物院),其中有很多稀見的方志。此後,又陸續向臺北國立中央圖書館和日本東京内閣文庫購買了大量稀見方志的膠捲,以補充館藏。這些縮微方志幾乎全是善本,極其珍貴。此外,哈佛燕京也將本館所藏的部分方志拍成膠捲,方便讀者閲覽。目前館藏的全部縮微舊方志的總量有1900餘部。此數量是包括了複本膠捲與以館藏紙本方志爲底本拍攝而成的膠捲。
3.影印方志叢書的收藏
哈佛燕京圖書館大型影印方志叢書的收藏主要分爲兩個系統。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開始,臺灣地區曾經大規模影印了一系列方志叢書,如《新修方志叢刊》、《中國方志叢書》等等。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隨着經濟文化事業的發展,中國大陸也開始大規模影印出版方志叢書,如《宋元方志叢刊》、《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中國地方志集成》、《著名圖書館藏稀見方志叢刊》系列等。這些大型方志叢書的影印出版,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彌補圖書館館藏原本方志的不足。哈佛燕京圖書館對這些影印方志叢書收藏是不遺餘力,幾乎囊括了全部,並且還在不斷地遞增。這些影印方志與原本方志、縮微方志一起,相互補充,形成了豐富的方志資料庫,爲海内外學者提供了非常便利的幫助。
五、原本方志的價值與意義
一直以來,哈佛燕京圖書館以其豐富的資料收藏與先進的服務理念,吸引了海内外的學者。在高科技飛速發展、影印再造的水平更加高超、電子資源越發普遍的今天,哈佛燕京所藏的這些傳統的紙本方志的意義何在?就内容來説,不同形式的同一種方志,内容應該是一樣的。那麼,在内容之外,形式又有哪些特殊意義?地方志作爲一種文化産品,也是社會發展的一個縮影。除了文獻個體帶給學者的資料性、紙本古籍形式體現的文物性之外,作爲一種群體的存在,這批文獻資料還具有很多的社會學與文化學的意義與價值。
1.書籍聚散之考查
中國的古籍,聚散無常,但從書中的鈐印題跋,却可考證出其輾轉流傳,來去蹤跡。是以,縱是内容完全相同的古籍,却有着不同的命運,從中可見其流散。如[嘉靖]《雍大記》一書,鈐有“春艸閑房”、“惠棟之印”、“紅豆書屋”、“柯逢時印”,可知此書從明末清初金俊明,經惠棟,傳至晚清柯逢時之手。再如[萬曆]《昆山縣志》一書,鈐有“八千卷樓藏書之記”、“嘉惠堂丁氏藏書之記”,知此書曾爲著名藏書家丁丙的八千卷樓所藏。[康熙]《常州府志》上鈐有“海上武陵季子少梅氏珍藏書畫印”,乃清代著名收藏家顧少梅的藏書。乾隆《天津府志》,藏書印爲“長白完顔氏半畝園珍藏留記”、“琅嬛妙境藏書圖記”,乃是光緒年間内務府總管大臣、刑部尚書麟慶的藏書。
2.民國舊書業之考查
民國時期,大量古籍流散,在許多大中城市形成了古籍市場,北平、上海、蘇州、杭州等地出現很多古舊書店。哈佛燕京的很多方志就是從這些書店郵購而來。1935年8月1日,裘開明先生起草向中國各古籍書店徵集所售中文方志及叢書目録之通告。1936年5月25日,裘先生又在寄往中國内地各古籍書店訂購方志的訂單上附注文字如下:“請將所選購的各類各種方志彙集後,代做中國藍布函套,外面用白色油墨寫書名、卷數等;各書函套做好,即請由郵掛號寄來。”詳見《裘開明年譜》1935年8月、1936年5月的記録。直到今日,在哈佛燕京所藏的原本方志的函套上,還可以看到當時古舊書店的印章或貼條。這些古舊書店在北京的主要有邃雅齋、德友堂、文芸閣、松筠閣、崇文齋、悦古齋,上海有富晉書社、受古書店,蘇州有來青閣,杭州有抱經堂。更有意思的是,這些書店的印章刻有中英文雙語,上面不僅有店名,還有地址,如北京的邃雅齋印着“From:Ts'ui Ya Chai Bookstore, 192 Liu Li Ch'ang, outside Ho-p'ing-men, Peiping, China.中國,北平和平門外琉璃廠一九二號邃雅齋書店寄”。這些資料,對我們研究民國舊書業的生存狀況,考查古籍的流散都大有幫助。
3.出版發行業之考查
牌記是古籍的一個重要内容,對版本的判斷有重要幫助。哈佛燕京的原本方志由於書品較好,很多方志都完整地保留了牌記。這些牌記除了幫助我們判斷該書的版本之外,還可以提供很多其他的信息。比如,反映了時代的變遷。清代牌記中的藏板之地,多在府衙與書院,到了晚清民國,則出現刻有“板藏官立小學堂”、“温江縣圖書館藏板”等字樣的牌記。有時候,綜合多個牌記,又可以對古代的出版發行業進行考查。以廣東一省方志爲例,如[嘉慶]《龍川縣志》牌記云“粤東省城學院前心簡齋承刻”,[道光]《電白縣志》牌記云“清道光五年(1825)廣州西湖街文寶齋刻本”,[光緒]《清遠縣志》牌記云“粤東省城學院前翰元樓刊刷”,[民國]《陽江志》牌記云“廣州西湖街留香齋承印”,[民國]《香山縣志》牌記云“省城西湖街墨寶樓承印”。從這些綫索中,我們可以對廣州一地的刻書業有所了解。
民國時期,隨着新式印刷技術的發展,出現了很多印刷所,在一些鉛印本的民國方志的扉頁,開始出現了具有廣告性質的新式牌記,這是從古代牌記到新式版權頁的過渡。如《法華鄉志》的扉頁云:“松藴鑄字印刷所……本所創辦以來,歷有年矣。自造中西銅模,異樣花邊,新式符號,注音字母,書邊銅綫,各種大小鉛字一應俱全。邇來擴充營業,添辦印刷,特請優等技師細心研究。墨色鮮明,筆劃清楚,承印書籍報章經典雜誌家譜壽啓,五彩錢票股單,如蒙委托代印,請駕臨三馬路望平街本所接洽,無任歡迎。電話:中央七五零八。”民國《青縣志》前有牌記云“天津鴻興印字館印”,亦有地址與聯繫方式:“設法界二號路七十九號,電話自動三二七四四號。”民國《滄縣志》前有文竹齋的廣告:“承印各種書籍縣志族譜,字體新穎,印刷清晰,校對精細,裝訂整齊,出品精緻,定價克己。地址:開設天津鍋店街中間。電話二局一九一五號。”這些資料,爲我們考查中國近現代出版業的發展提供了有力的依據。
除了以上所述,原本方志還有很多其他的價值,在此不一一列舉。這些原本方志中的特别信息,在本目録中都將會有所呈現。
結語
在歷時一年多的目録編寫過程中,我一直處於一種惴惴不安、如臨深谷的狀態。首先,我擔心自己不能窮收盡採,會有遺珠之憾。儘管請哈佛燕京圖書館的技術專家鄒宗光先生幫助抓取了全部的中文電子目録,我還是笨笨地翻遍了所有的原始方志卡片。但當我面對哈佛燕京圖書館的浩渺書海之時,總是懷疑是否已經全部囊括。其次,我擔心自己淺拙的電腦技術,會在不停的表格變换中發生錯誤。從ACCESS 表格,到EXCEL表格,再到WORD文檔,中間反復的變换、修改,常常令我這個文科生感到莫名的緊張,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核對。最後,我擔心自己的閲歷太淺,以我有限的古籍工作經驗,對古籍版本的一些判斷不免會有失誤。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作爲編者,惟有盡力而已。我已經盡力去全面展現館藏的方志全貌,至於其中的疏漏之處,敬請方家批評指正。
本目録的編撰出版工作得到了許多前輩和朋友的支持與幫助。在哈佛燕京圖書館工作和學習的一年是簡單、快樂而充實的,在這里,我可以暢遊書海,心無旁騖。感謝鄭炯文館長對我的信任,給予了多方的鼓励、寬容、支持和帮助。我的主管楊麗瑄女士與馬小鶴先生爲我查閲資料提供了很多方便,古籍專家沈津先生對目録的編寫提出了许多十分宝贵的意見。哈佛燕京圖書館的諸多同事,鄒宗光、邱玉芬、王系、戴曉琳、陳祖瑶、宋小惠、梁慧芬、李堅、王靄木、鄒士寧、吴文輝,給了我很多的關心、温暖、感動和歡樂!復旦大學的吴格先生、龍向洋先生也提供了很多很好的方法和建議。南京大學圖書館的洪修平館長與史梅副館長,則爲我創造了很好的條件,給予了许多的關照。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的何林夏先生與雷回興女士,爲本書的策劃出版來回奔波,付出了辛苦的勞動。責任編輯虞勁松先生與劉文淵女士對書稿進行了最後的校對與把關。在這裏,我要再次向他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凡例
凡例
一、本目録收録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2011年12月24日之前收藏并編目的中國舊方志(1949年以前修纂),收録範圍包括一統志、通志、府志、州志、廳志、縣志、鄉土志、里鎮志、衛志、所志、關志、島嶼志,以及一些具有志書體例和内容的方志初稿、採訪册、調查記等,山、水、寺廟、名勝等志不予收録按:爲保持原貌,附録部分大型影印方志叢書中的個别山水志未做删除。。
二、本目録所有條目均來源於哈佛燕京圖書館的編目記録。分三個部分:原本方志、縮微方志、大型影印方志叢書(作爲附録)。原本方志爲館藏紙本舊方志;縮微方志爲館藏僅以膠捲或膠片形式存在的方志;影印方志叢書作爲附録,爲1949年之後以影印的形式出版的大型方志類叢書,不包括一般影印叢書中的方志與少量單行的影印方志。
三、原本方志與縮微方志各條目的著録内容包括:HOLLIS Number、索書号、题名、卷數、修纂者、版本按:由於方志的修纂人員衆多,修纂與刊刻又有一個時間過程,故此目中的修纂者與版本時代著録與其他工具書或稍有出入。、册次、備註。題名前有編纂年代説明,用“[ ]”,修纂者前有朝代説明,用“( )”,刊印時間以朝代年號與公元紀年相結合。
三、大型影印方志叢書著録内容主要包括HOLLIS Number、索書号、题名,其餘各著録項因歷史原因,各套叢書的編目方式略有差異,爲與電子檢索目録一致,故基本保持原有編目格式,未做完全統一。
四、原本方志與縮微方志的排列順序以《中華人民共和國2011年行政區域劃分》爲標準,依全國各省、市、自治區分别著録,同一地區的方志按編纂年代先後排列。大型影印叢書的順序以叢書出版的年代爲序,每種叢書基本以册次爲序,或有原目録不以册次編排者,則以HOLLIS Number爲序。
五、爲方便讀者檢索,書後附有書名索引,以漢語拼音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