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色是一种香艳的颜色,但是香艳到“能闻得见香气”,怕只有张爱玲才有这种超人的嗅觉。
那时候张爱玲与胡兰成在恋爱,恋爱中的人能在桃红色中闻得见香气实在不奇怪,因为恋爱中的人都是超人,胡兰成对此事有过详细的记载:“一日午后好天气,两人同去附近的马路上走走,爱玲穿一件桃红单旗袍,我说好看,她道:‘桃红的颜色闻得见香气’”——语言上的神来之笔应该来自于爱的力量,爱的力量让弱不禁风的女人变得无比强大,张爱玲深谙这种来自于身体里的力量。她不爱说话,所以要用衣服来说话,她这样说过:“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语言,是随身携带着的袖珍戏剧。”这出戏剧小品就是这件桃红色单旗袍,红得能闻得见香气。胡兰成也绝顶聪明,果然从她的话中嗅出恋爱的气息,所以燃点高的女人一定要寻找一个同样燃点高的男人,这样才能在爱情的火焰中共同燃烧,这才是市民眼中的般配——他们一个姓张,一个姓胡,一个张嘴,一个胡说,絮絮叨叨的私房话传到后世,都成为爱的谶言。张爱玲对此有过比较精辟的论说:“一个人在恋爱时最能表现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质,这就是为什么爱情小说永远受人欢迎——不论古今中外都一样。”
张爱玲写的多为爱情小说,恋爱中的女人有崇高也有低贱,但是无论崇高与低贱,只要是爱,女人所承受的痛苦是一样的多,张爱玲“张嘴胡说”:“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痛苦的,爱一个人,也许有绵长的痛苦,但他给我的快乐,也是世上最大的快乐。”自相矛盾的一句话,被她的粉丝到处引用,这里可以引用她姑姑张茂渊的一句话,老小姐张茂渊说:“人出名到一定程度,就有权力胡说八道。”名人的胡说八道在于,普通人不会将它理解成胡说八道,而自惭形秽地认为,是自己的脑筋短路或弱智——像《半生缘》里的曼璐,一个人在污泥浊水中挣扎也就够了,还要将冰清玉洁的妹妹拖进灾难的深渊,这是人性深不可测的渊薮——当然她这是为情所逼,逼上绝境后的疯狂。但是你搭上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搭上妹妹的青春——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写文章的所谓才女,她们对男人的理解仅仅停留在笔上纸上,那毕竟只是一张脆弱的单薄的无力的纸,可以轻易撕碎、烧毁,乃至被风吹走,她们不能也不可能对男人有深刻的理解,你听听张爱玲所说的话:“我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她有时毫无力量,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阴晴圆缺,在一段爱情中不断重演的。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这样不可理喻的话只能从那些迷恋张小娴、村上春树的小女生嘴巴里蹦出来。张爱玲骨子里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她赌气、撒气乃至出气,全是一派小儿女情态。胡兰成最终选择离开她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她毕竟只是小女人,这个“小”并不是年龄意义上的。小女人要想满足胡兰成这样的老男人,还要在苦水里浸三把,滚水里泡三把,不脱皮烂骨,也就不可能脱胎换骨。
对女人是这样,对男人多半也是如此,男人与女人的恋爱观是如此不同,恋爱中的胡兰成接到张爱玲的来信说是“接到一块石头”,而恋爱中的张爱玲则轻飘飘地说“桃红的颜色闻得见香气”,其实恋爱中的男女大体上都在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