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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华服

黑白相间的花布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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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电影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与小说完全不同,从头到尾压抑的黑白两色,就如同王娇蕊头上自始至终戴着的那只黑白相间的花布帽。

应该是花布帽,就是一顶高高的奇怪的布帽子,即便是一顶布帽子,而且还是单调的黑白两色,陈冲的风韵也难以压制,照样让我们窥见一个成熟女人的万种风情,这风情来自于她的经历——张爱玲笔下的王娇蕊是伦敦的交际花,“一件条纹布浴衣,不曾系带,松松合在身上,从那淡墨条子上约略可以猜出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寸都是活的。世人只说宽袍大袖的古装不宜于曲线美,振保现在才知道这话是然而不然。”在电影中,王娇蕊始终是一身黑白,黑外套,白内衣,一如张爱玲拟古式齐膝夹袄,虽说不是宽袍大袖,但是同样饰有一朵一朵舒卷的云头。有时是一袭中式黑衣,纽襻处有白色方块图案,十分别致——将黑白两色穿得如此美艳妖娆,怕只有陈冲才能做到,她就站在那里等待佟振保,或者说是陈冲在等待赵文瑄。振保说:“看见你,不俏皮也变得俏皮了……你还没玩够啊?”王娇蕊俏皮且有点无耻地说:“一个人学会了一样本事,总不能放着不用?”那是王娇蕊与佟振保发生肉体合欢之后,振保不爱她几乎是不可能了,因为她“一条一条,一寸寸都是活的”。他其实是个脆弱的人,受不了女人的诱惑与挑衅。早在巴黎时,那个流连于街头的她,“在黑蕾丝纱底下穿着红衬裙”,同样让他意乱情迷,失了童贞。他不是花心的人,他将好女人与娼妓分得很清,他在生活中其实是中规中矩的,一如电影里他一身蓝色竖条纹西装,那也是中规中矩的着装——他的偶尔放纵是一个都市男子的必然过度,从蓝色条纹西装,过渡到灰色长袍,一个“白铁闹钟”式的(张爱玲语)略显疲倦的小男人形象,在某种无奈中被生活塑造完成。

按我的想象,关锦鹏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应该是热烈的,像花园里大朵大朵盛开的娇艳欲滴的玫瑰,小说中张爱玲最起码还写了一条“鲜辣的潮湿的绿色”曳地长袍,而关锦鹏的王娇蕊始终一身黑白。黑白博弈中,被情欲折磨的一对男女,像电影中的某个镜头:振保坐着电梯沉入黑暗之中,王娇蕊一路追下去——我觉得这个镜头充满隐喻,佟振保其实和王娇蕊一同沉入世俗深处。

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那个被冷落的、性饥渴的烟鹂,她一身红白相间的旗袍,和小裁缝在一起,她脸上那种光亮就是爱情的光芒,将整个人照耀得格外漂亮。一如一夜欢情以后,出现在振保面前的娇蕊,她头上就戴着那只黑白相间的布帽子,也许说花布巾更合适一些。但我更愿意称它花布帽,它高高耸立在王娇蕊的头上,恍惚间,她依然还是伦敦名利场上的交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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