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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记游

古堡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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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和古堡的管理员约好,要登上塔楼俯瞰城堡。绕着迷宫似的楼梯往上走,我感叹自己毫无方位感,时刻会有迷路的困惑,谁知,这位绅士安慰道:“我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有时也找不到路。”古堡的迂回神秘,就在于此了,让熟悉和不熟悉它的人们,忘却身在何处,可耳畔分明能听到周围的人声,偏偏迷惑于自己的位置,这种感觉,绝妙之极。一路绕行向上,也明白了那日周年庆典中军队在塔楼击鼓的意义,这其实是一种古代的仪式,目的在于通知古堡居民,战争结束,或者一日将尽,赶紧回城堡,要关大门了。时至今日,这个具体的功能,成为某种附带文化象征的仪式,文明的过程往往具有这样的程序,就像长城上的烽火台,狼烟四起的庄严景象,带给现代人的不再是具体的外族入侵,而是往昔岁月的一种文化符号和信息了。

第二天即将离开古堡,仿佛巧合,中午在餐厅,司机尼格尔先生坐在旁桌,闲聊中,忽然餐厅大门敞开,走入四个衣着仪态普通的人,其中一位老人驼背蜷缩着身体,看上去很孱弱,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面容镇定,轻声轻语地和坐在门口餐桌的一位女士打招呼。一切都普通到不会让我再多看一眼,可是这一刹那让我震惊,尼格尔慢慢地说:“这就是贝德先生和夫人及家人。”

贝德先生就是古堡的主人,这个早期从事化学制品工业的加拿大亿万富翁,在事业步入稳定后,投入艺术品收藏爱好,买下了古堡,当生日礼物送给妻子,之后,又全部赠送给女王大学,并出资在古堡附近建造了贝德楼,即我们此刻入住的宾馆。他的捐赠,融入了教育投资。此外,每年古堡的维持费用居然高达200万英镑,都由贝德先生默默而慷慨地支付。

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贝德一家的出现,丝毫没有“艳惊四座”,同样的景象,放在中国,那该是怎样的壮观。记得当年,一位香港的亿万富翁回到他投资了一半建校资金的内地大学,外语系的女生集体穿上盛装,挥动鲜花,高喊着“欢迎”,还要满脸微笑,更荒诞的是,这样的欢迎仪式,居然排练了两整天!再看校领导,早已五体投地,满脸堆笑,恨不得脊椎骨全部疏松。这样的经历,在此后的学院生活中,重复了无数次,只要到了这样的场合,领导们仿佛集体缺钙,当然,捐赠人也仿佛瞬间气宇轩昂了起来。对比之下,贝德一家人进来时,第一个招呼他们的女士,就是这里的学校工作人员,她礼貌和善的微笑丝毫没有惊扰旁人的进餐,再看这一家人,他们居然也和我们一样,拿起餐碟刀叉,融入了集体午餐!

这样的境界,是否和牛津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主人和来者都没有惊讶激动,生活依然继续,节奏照常。没有水花四溅,恰恰是因为水深无底。尼格尔用aproachable(平易近人)来形容贝德先生,尼格尔说话时,也没有戏剧化的表情,淡然从容。这又是一种境界。

真正无法平静的,恐怕只有我们了。前段时间,比尔·盖茨全身投入慈善,580亿身家倾囊而出。这一行为激起了国内新富的层层浪花,让人不得不重新思考富裕的终极目的。此岸的我们,就像到达牛津渡口一般彷徨焦虑,可是彼岸回头看我们的人,早已云淡风轻,荣辱不惊。

这份从容,俗人们已经无权评判,当然,即使评判,被评判的人也无暇、无心关注。这种平易近人,其实是众人最难以企及的境界,又是一个反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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