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在古堡的生活,开始了十天的旅行。到达伦敦后,才发现,在古堡的我们,就像桃花源记中浑然忘世的人,重新投入滚滚红尘,终于明白前段时间的感叹,是风花雪月,伦敦,寸土寸金的地方,人情冷漠,环境拥挤嘈杂,不会给我们丝毫的兴奋和喜悦。
事先预订的住房里面,连开水设备都没有,更别谈茶包、咖啡,四周环顾,椅子桌子全部省略了,小小的房间里飞着三四只苍蝇,开始担忧起下面的几天生活。惭愧,自己原来并非能屈能伸的人,快乐安定于我,竟然也得有相当的物质基础。
想起几天前在贝德楼看过的一个节目,一位英国白人女性,为了体验非洲某部族人的生活,决定彻底融入一个月。这样的决定,勇气已经可嘉,可是第一天到达后,她就被吓住了。没有卫生设施,女性依然处于附属的地位,旱季只能走上很远的路,打到带着黄泥的浑水。她蜷缩在一旁哭,拒绝喝水进食。不过,生活的本能所迫,渐渐地,她终于适应,一个月时间里,从另一个视角看到了不同的世界和不同的文化。看这档节目时,让我哑然失笑的部分是,几个黑人男性聚集在一起,讨论这位白人女性,还说“我们不能以貌取人,她虽然很丑,可是她内心还是善良的”。可是反观那些原住民女性,裸露上半身,“丑陋”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看来,文化观照的意义就在于此。
因此,我们这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经历也是某种观照。住在贝德楼,饱暖相当知足,自然常常把文化思考挂在心头。到了伦敦,自费旅行,以中国人的经济比照来选择价廉旅馆,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差出现。
没有热水喝的我们,想到了买煮水设备的点子,把在巴黎的经验故计重施。为了改签机票,费了不小的周折,找到国内某航空公司伦敦办事处,面对的是几张冷若冰霜的脸。这和几日前在古堡人人笑语相迎的温暖又形成了截然的反差。这几位女士,为何你们用英语回外国人电话时如此彬彬有礼,笑容盈盈,可是面对国人的我们,却如此刻板冷漠呢?看来是一群缺钙综合征患者。到达伦敦后,迎着这样的脸色,心里发狠地暗想,以后尽量不要再坐该公司的飞机了。
温莎城堡和伊顿公学去不成了,耽误太久,只好另辟时间。下午近4点,我们临时改道去了泰特不列颠美术馆(Tate Britain),随后到了海德公园,忙着找演讲角,到头来却发现,那个像厕所一般的雨棚建筑,混杂着兜售咖啡热茶的地方,居然就是我们向往已久,体现西方言论自由和民主的角落。他在一旁感慨,说当年马克思、恩格斯常常流连于此,倾听工人的发言,体察社会阶级的真相和差距,可是,此刻……这样的失落和堕落,原来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
这是我来到英国后,感觉最糟糕,身体感觉最疲劳,精神状态最低落的一天。走在车水马龙中,想到了现代都市的均质化进程,觉得第一天初到伦敦的观感似乎并不准确,那种逼仄紧张不断袭来,就像曾经走在上海街头一样烦躁。
曾经,在车上,听到一个加拿大学生说,第一次到古堡,喜欢不已,好想永远不离开英国了,但是此后去了伦敦,看到脏乱喧闹的景象,立刻改变主意,恨不得马上离开英国。可见,破坏人生命质量的,恰恰是城市化进程的狂飙突进,是文明不断剥夺自然和人性自由安定的过程,当然,也是物欲堆积的过程。
国际大都市,于我,已然成为一个贬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