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达了剑桥,虽然行色匆匆,虽然之前抱着寻找情感线索的初衷。我着实有感于徐志摩之“我一生的周折,大都寻得出感情的线索”。当年,他放弃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赶到剑桥,就是为了追随罗素,当然,由此演绎了一段美好怅然的爱情。
因为行程计划出了点差错,剑桥留给我的时间,实在有限。不过,我做好了心理功课,知道一定不能期望太高,因为摄影镜头的“选择性省略”,让我们无数人在沉醉的同时,忘却了镜头之外的平凡甚至是杂乱。徐志摩曾经告诉人们,要了解剑桥的好,必须给它一个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说地方是有灵性的,就像人,太匆忙了,就无从了解。
所以,对于剑桥,多有遗憾和惶恐,我没有在那里发呆独处的奢侈,不过,确实再也找不到了。牛津的嘈杂拥挤,剑桥也沾染了一些,徐志摩再也没法了解,他的康桥,已经随着历史和他的才情,江河东去了。我也不会再有落笔辜负剑桥的担忧了。
康河是无法亲近的,必须在女王学院门口支付两英镑,才能沿水岸走上不出100米距离。那被人称为剑桥所有的灵性全然囊括的这条河,已然没有了秀丽的特性,真是辜负徐大诗人那句“我敢说(康河)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站在河岸边,不断遐想,认定了他和林徽因那段情愫,由内而外地幻化了这条原本安静普通的小河。
当然,在不远处树阴下喝茶,等着树上的果实掉入茶杯的奢望,我压根没有过。之前曾想过,这次英伦之行浮光掠影,以后一定要再去剑桥,听听水声、晚钟。不过,这一趟,让我释然地打消了念头。波光宁静、闲牛刍草的日子,已经消失在岁月中。除了依然庄严的建筑在见证着时代的变迁,恐怕也没有人愿意躺在星光中,甘心当河里的一条水草了。
喜欢想象中的剑桥,远远甚于亲身游历的这个小镇。因为,遥远的向往中,这里的水和桥,还有比邻的学院,都是脱俗清逸的。我曾想着自己从深邃的长巷中走过,看爬满青藤和蔷薇的石壁映着瓦蓝纯净的苍穹。然后,这样的行走中,可以反观自己的内心,感喟学院深处弥漫的浪漫底蕴。
但是,这些都成为刚刚逝去的联想。在回来的火车上,我不停地想,这样的亲历,是否破坏了心情,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在我们这样的时代节奏中,“带一卷书,走十里路,选一块清静地,看天,听鸟,读书”,已经少有人享受,更少有人较真文学和现实的距离。于我,这次落差并不可怕,毕竟每个人都在寻找爱和美的载体,诗意的感觉,彼岸就是意境。剑桥的美丽,已经幻化成了文字和意境,而这一超脱,就需要以心换心的真诚、恬然和心有灵犀的领会。对于诗人,康河就是灵性的水,而对于要去验证的看客,能看到这一层水下的情韵流动,毫不为客观的反差捶胸顿足,就已经是某种真诚的领会了吧。
于是,康河上的撑船的篙,就真是划出水的涟漪,一波波地靠近人的内心。“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一路走着,我对D说,“诗人真是自恋,谁允许他隆重地来去了?”
没有人可以隆重地来往各处,即使女王,在没有国事重负的时候,也愿意轻轻地来往。可是,对于徐志摩,或许这几个“轻轻”,确实震颤不已,因为康河,他放弃了经济学和政治热情,彻底投入了诗歌文学的怀抱。他可以对世人说:“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世人听了吗?尤其是今人,当我们走在那个不同心境的地方,当我们寻找落差,拿意境和现实碰撞时,可曾想过,单纯热情,虽然在现实中四处碰壁,但是,却会得到上苍的眷顾,灵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