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列车上听上海乘客说,香港人晚餐要8点进行。在学校餐厅里吃完晚饭后,时间才6点多一些,若照前面论断的推理,那时正是港人准备晚餐之际。从校园向下走,沿路都是狭窄的“山道式”马路。在不同的区域里,我重新看到了另一个香港,正如当年我迷失在上海的灯海中,误以为上海就只有摩登时尚特色一样。这一回的西区漫步,正如旅游手册上所说的,“仿佛走进时光隧道,感受香港从古老渔村发展为繁荣都市的流金岁月”。当然,文字太过渲染,无非说明一点:香港也有璀璨背后的朴实,若中环是盛装的女郎,西区或许就是女人疲倦回家后,褪下妆容,脱去靓衫后的闲适。这个将晚未晚的时刻最是有趣,人群中依然有长袜子、高跟鞋的上班族。虽然即将卸下矜持的盔甲,但表情仍很贤淑,走相也颇多拘束。当然,还有一些似乎永远不戴盔甲的人,穿着比光着身子还少拘束的衣裳,推着装有在大街和市场拾剩所获的小车,奋不顾身地在车流穿梭的下坡道上向下疾奔。
空气中满是海的腥味,还有湿热的都市味道。无论从哪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总是将尾音残存在大气中,始终不肯散去,于是各种音响夹杂着,混响着,让人在短时间里容不下太多的感想。密度黏稠的城市所特有的那种巨大的压迫感,倒是在街头巷尾释放了一些。
我向D感叹原来万事不能仅看一个侧面。第一印象有时会欺骗人。可是在走进一家店面时,里面的售货员立刻就以普通话搭上来。那么,我们给人的“大陆客”这种第一印象又似乎并未具有欺骗性。其实,从不断地比较两边物价的差异,从好奇而不定的目光,外在的穿着和长相,以及没有节奏的步伐中,这种特点就已经暴露无遗了。至于了解一个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他问我是否已经彻底了解他,是否也像在看过中环看西区的德辅西道一样看待他。哼,这个没有自信的家伙,他的心灵早已经在我眼前被太阳翻晒过了,而且,我还狠狠地拍打过阳光曝晒后的灰尘。他如此的担心,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原因。
漫步在这一隅,在城市交响的尾声中,我仿佛聆听到老唱机的针头慢慢地划过胶木唱片的声音。岁月原来是有可见的痕迹,而凡人终归要从舞台的落幕中下台。我再次深刻体会为什么我们都喜欢行走,而且也相约了今生的日子要携手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