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清晨有一档节目,台湾作家李敖快意颠覆一些众所周知的“历史”和“真理”,当然,节目最终绝对不会忘记加上“此节目仅代表个别观点,没有任何导向”。李敖的著作《北京法源寺》曾以其悲天悯人和中国人气节折服过我。因此,他的颠覆和谩骂在节目中也颇具学者的有理有据,这样的声音在香港的电视节目中成为一项专栏,或许代表了港人在思考和言论上的特色。
这个特点,在香港大学的图书馆中表现强烈。几日来,我们一直在图书馆那自由而宽厚的氛围中探索,在高速的网络搜索中冲浪。图书馆底楼的数字搜索区域宁静祥和,潜入信息海洋的读者几乎瞬间就进入了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中。我们不得不承认,每个楼层的人性化布局和安排足以缓解人在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压力。
有趣的是,在通往信息搜索区的必经路上,有一个澳洲摄影展。蔚蓝海洋、珍稀物种等倒没有太多地留住我的目光,唯一令人眼睛一亮的是一张大幅的展现女孩灿烂笑容的画面。那道亮色仿佛是阳光漫射的光线,竟然会一直透入心灵,伴随着我进入阅读。
两三个小时总是过得飞快。在六楼中文书库中,一排排繁体、简体中文的书籍抚慰着灵魂,离开中国文字久了,血液里会有相思似的感觉。港大的中国台港澳地区及东南亚海外华文文学的藏书还是很丰富的。我的目光留在张爱玲那篇《倾城之恋》上,岁月在这个睿智而灵性的女人面前是透明的,时间在她那里折了一个弯,如此美丽浪漫的书名下却是对人性阴影和爱情荒芜的透彻觉悟。D的手摩挲过我的胳膊,可是那时他肯定不知道我的困惑。面对着曾经熟读过的作品,恍惚的错位感压迫过来。
从底楼的学术材料搜索区到六楼我所在的那几排作品,我想起了某位学者说过的话:作文章与做学问不一样,做学问最重要的是勤勉,作文章最重要的是才气。周作人平淡中的闲适和轻松中几乎要流溢出来的才华其实对凡庸之人是颇为压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学术世界才会让人看到希望。海明威在江郎才尽时开枪自杀的绝望,我忽然明白了。李敖二十六岁时写下轰动一时的《老年人和棒子》,终于浮出水面开始发出惊骇之语,他的狂妄和骄傲是因为他即便在病榻和监狱中都始终不懈地阅读和写作。其实,砖头一样的巨著并不令人羡慕,真正重要的是始终有质疑和发现的心情。
在许多其他的图书馆里,我都有逼仄、紧张的心情:Z大学图书馆阴暗的光线让人始终有阴霾天气的错觉,N大学图书馆的拥挤和学生疯狂占位子的现象依然令人压抑,F大学图书馆的冷清和书籍的陈旧也颇让人失望,S图书馆一道道防人的障碍设置也令人没有被信任和轻松的感觉。然而,在香港大学,前面的不快似乎都消散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否与暑假学生的大规模缺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