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性情是天生,不同的环境会在人的心境上有不同的映照,不过骨子里的东西与生俱来,是不易改变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如此。吕碧城适时退出了官场,移居沪滨。
上海,一个早已经被商业气息浸润很深的城市,一个个寻梦者在“冒险家的乐园”——十里洋场,肆意地嗅着金钱的气息。书生意气的吕碧城竟然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了,这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不甘寂静在作祟,几番滚打,她竟然获利颇丰。
其实很多人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自己,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我们在偶遇多年的老友时不常有这样的感觉吗?
一个内忧外患的动荡年代,一个鱼龙混杂的花花世界,一个风华正茂的才女是如何与洋人在商场的角逐中大有斩获?这是一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是那样的脱离不了那个时代,那个世界。
吕碧城南下经商,似乎复制了她在诗词上的才华,短短几年,便在十里洋场凸显名气,从此衣食无忧。不过这一切都是通达的人际脉络、绝美的公关面孔、超强的经营智慧,天时地利人和综合起来的必然结果。
不知是出于真心的谋划还是巧合之作,要想在男权社会凸显自己,最捷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最具雄性氛围的经济领域证明自己。显然,吕碧城做到了,她的成功已经让无数男子刮目相看。
吕碧城在上海的生活动静皆宜,一方面她跳舞、喝咖啡、奇装异服;另一方面她又作诗写词,宁静多情。她对这种动静交替的生活把握得恰当好处,犹如大隐隐于市一般,周围虽然喧嚣热闹,不过她却能找到自己的小楼,在适当的时候转进去,回归那份难得的宁静。
人毕竟是社会动物,长期的独居生活,在吕碧城的性格上得以投射,尽管她善于掩饰,佯装豁达,不过她的诗词却处处在出卖她,谁叫她根本上还是一个柔情女子呢?
吕碧城在商场成功离不开袁克文、费树蔚等人的鼎力相助。做朋友对两种人是较难的,一种是一无所有者,这种人是没有多少人愿意跟他成为朋友的,即使成为了朋友也只能是多一个一无所有的同伴;一种是才华横溢的人,这种人是没有多少人敢跟成为朋友,因为怕自己自惭形秽。不过吕碧城跟袁克文、费树蔚算得上是最单纯的朋友。
他们三人早在北京就已经相识,闲暇之下便诗词唱和,批袁称帝,共同的才华爱好,相同的政治主张,让他们一见如故。很多时候,最好的朋友是因为自己遇到了另一个自我,是自己跟自己的对话,这种默契,这种感悟,恰如那柔柔的清风裹香,言说不尽。
想想吕碧城,曾尝过种种人情世味,空有一番志气却无处释放,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懂得这种无法言说的无奈。在从商之前,吕碧城生命中的种种境遇又何曾有过真正的圆满。商场的小小斩获也许是她不多的生命彩色记忆之一,默然回首,了望一生,只有此地晴朗见天,尽管这不是她自己想要的那片天,但对她,无疑不是一种最大的最委婉的慰藉。
对于那些敢于呈现过去的人,我永远有一种特别的钦佩之情,特别是那些有过不堪过去的人。就如同一个国家敢于面对那份不光彩的历史一样,这不是出丑,恰恰是展现了气度。
吕碧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过去,她会将一切的过往通过诗词释放出来,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自如。其实谁又能掩饰过去呢?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段完整的历史的三个维度,缺一不可,如果你截取其中一段呈现给世人,就算是最美的一段,那必定失掉了生命力,会短日萎缩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