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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的上海,通常被划为两段—— “孤岛”时期(1937年11月—1941年12月7日)与“沦陷”时期(1941年12月8日—1945年8月15日)。两个命名为我们勾画了截然不同的两幅图像——前者是四面围城,孤军奋战;后者是魔鬼当道,庶民受难。

  “沦陷沦陷”,英雄安在! 留下的中国人似乎除了“冬天来了穿棉衣,夏天来了穿单衣”的沉默无声的子民,就是与日人合作的汉奸了。夜漫漫,路漫漫,长夜难明赤县天。

然而,历史并不是两个铅字便能囊括的。

翻开《申报》,竟意外地发现了一片茂密的文化森林——千姿百态的图像,音韵铿锵的言词,令人遐想联翩。无怪张爱玲回忆道:

总是多少天前就广告,热烈的期待,直到开演前:音乐的洪流涨潮了,紫红绒幕上两枝横斜的二丈高嫩蓝石青二色镶银国画兰花,徐徐一剖两半往两边拉开,那兴奋得啊!张爱玲:《同学少年都不贱》,台北: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2004年,第29页。

  “徐徐一剖两半往两边拉开”后的光景是什么呢? 那些震动、激活时人的画面及对白真的已随时空而逝、了无痕迹了吗?

  我开始找寻。奇迹发生了! 我居然找到了洪谟老师与胡导老师——当年的有名导演,世纪老人! 他们还为我介绍了一批战友:乔奇、黄宗江、宗英……是他们,为我激活了文字,将历史的尘土拂去,让灰蒙蒙模糊的图案重现。于是,“我心甘情愿像描红一样地、一笔一笔临摹了一遍”张爱玲:《传奇再版序》,《流言》影印本,五州书报社,1944年12月初版,第206页。。

  历史的画面闪回,我发现,这里曾有着怎样的一片“新大陆”! 并非只是黑灰两色,而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原来,40年代的张爱玲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孤单,她只不过是一棵树,她的背后还有着森林。她之所以特别醒目,不过是因为承载她的是我们素已习惯的文字罢了。

  我无回天之术,无法将已逝的七彩流变的舞台唤回,仅能用传统的铅字,加上几张剧照,为这片文化风景临摹出一幅素描。这本小书,就是我八年来追寻、临摹的结果。

  谨以此书献给洪谟老师、胡导老师及他们的话剧战友——包括已去到远方的顾仲彝、李健吾、于伶、费穆、佐临、石挥、英子……并献给曾在沦陷区上海艰苦度日的每一位“秋海棠”版图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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