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基本没有时间概念,虽然澳大利亚的布里斯班和上海只有两个小时的时差,但是经过了一路上的飞机辗转,加上前一夜基本没有进入熟睡状态,现在的我,亢奋有余,体力不足,面对南半球的这个小城,几乎有些恍惚的感觉。
但是恍惚这个词很不符合我应有的状态: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国,可是冲击力居然不如2004年出境时火车过了罗湖进入香港的那一刹那。走在安静的布里斯班的大街上,我笑着对D说:或许出国也有疲劳症,我除了莫名的亢奋外,没有新鲜的刺激,也没有激动的惊喜。我们坐的是日航的飞机,从东京成田机场转机再飞布里斯班,一共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让我在早晨过海关时,觉得机场的地面都一直在颤抖。
成田机场的全封闭check in候机大厅让我原本觉得终于到过日本的自我慰藉顿时消失,大厅内无法看到户外,而成田距离东京又有很长的距离。好在,唯一能给人到过日本感觉的恐怕就是日航的空姐了,她们的笑容灿烂而优雅,细节处透出细腻。我在机场大厅给旅客传送带旁的鲜花拍照时,日航小姐笑容可掬地经过身旁,竟然主动提出要给我们来张合影。飞机上的服务更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与和善。我竟然对一旁的他大发感慨:原来美女是可以后天经过锤炼而成就的。
最有惊无险的经历莫过于在布里斯班机场过海关检疫了:因为仓促,我们在申报单上竟然勾了“没有带任何食物”。结果,一过扫描设备,就被勒令开包检查,海关人员还对我们的不实申报提出了严重的法律警告。其间,方便面被拆,牛肉粒被没收销毁,工作人员甚至因为我们的明知故犯而吓唬说要处以最高额度的罚款。手心出汗,心里叫冤,为了几包食品,竟然遭遇了这样的危险。幸好,海关官员最后念我们初次进入澳大利亚国境,仅仅口头警告,记录备案。出了机场,我虚惊得浑身发抖。
机场大巴的门到门(door to door)服务让我们在很便利的情况下就抵达了YMCA的George Williams旅馆,房间虽然小,可毕竟飞了太久,想有个地方休憩,我们就等着别人办理退房手续。一个多小时里,我只能到公共洗手间清洗那张青面獠牙的脸。
在电脑前,我的大脑分裂般地一直想着这次飞行途中看完的《八零年代》(查建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我尚处于懵懂状态,而书中谈话的十余人中,大多是八十年代的艺术青年和学者,他们的青春燃烧在八十年代,对于给予养分的七十年代,以及失却真情的九十年代,他们于学识、创作、生活中都有淋漓尽致的感悟。阿城的某一段话特别引发了我的共鸣:只有在国内是主流的人,才会在出国后失落迷惘受不了,而原本就是边缘人的他,反而觉得国外的空间很让他有一份自在自由的感觉。李陀感慨友情的失落,感慨上海人曲解了的咖啡馆文化,遗憾现在真正的公众空间在失却,不过,书中又提及了一段话:中国什么乱七八糟喧闹的事情都有,就是没有无聊,而国外的privacy让人和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淡漠了应有的关心和友爱。
如今,我短期内也离开了中国,可是在异乡的马路上,我也有一种虽然安静却相当冷清萧条的感觉,觉得如若在这里老去,或许对中国老人来说是一件特别残忍而痛苦的事。英语从耳际擦身而过,激荡不起我心中的安定,西方人的幽默让我有种不知所云的尴尬。
当天的开幕晚宴倒是十分精彩,在布里斯班的艺术画廊里,大家随意地拿取食品、饮料,一边交谈,一边有演员们在一旁饰演莎士比亚戏剧的各种人物。大家似乎暂时抛却了学术的严肃,游戏精神十足地聚会着,在国际莎士比亚协会秘书长的建议下,大家异口同声地喊着“嗨,恺撒”,迎接布里斯班教育局局长的致辞。就连晚宴的邀请都成了一出莎剧片段,在宫廷的号角声中,人们鱼贯而出地跨过布里斯班河上的维多利亚大桥,去奔赴这个难以用词语来概括的“盛宴”。
换了一个地点思考问题,而且是那么遥远的一个地方,或许会在某个瞬间闪现顿悟,明白自己在很多事情上,永远只是枉然。而这,就是我目前所能体会的旅行意义。